“知道这些画上的人是谁吗?是我的师侄。如果,我不是死人的身份,终生无颜与他们相见,我该有多么疼爱他们?我做梦都想再见我的师兄们一次,可惜时光这种东西最是无情,我和他们已经是天人永隔。而这些师侄们,多想听他们叫我一声师姑,但他们如今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认一只半妖是师姑?那会连累了他们的声名,坏了我师门的声名。”芸姨自言自语的说到,望向画上人的眼神却全是怜爱。
我听得难过,忍不住开口说到:“芸姨,想见便见。若然因为你是半妖,便不认你做师姑,那他们又算什么?如果他们也是有头有脸之人,那便配不得这名声!”
“不要胡说。”芸姨抬头,声音略微严厉,眼神也略微凌厉的看着我,然后很是郑重的说到:“在我师门,就没有那无情无义之人。我,我若站在他们面前,相信他们也必定会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师姑!只是,只是我自己不想如此,是我自己无法面对。你不懂”说话间,芸姨从放下了手中的画轴,从桌前站起,走到了窗前。
望着窗外有些明晃晃的天,自言自语的说到:“问题从来都不在他们身上,是我自己,从来都是我自己无法接受,是我自己没有勇气。于是这一生就都逃避了过去。总算,总算也是熬到头了。总算,总算也是像师哥们一样,在死前能做一件轰轰烈烈,为师门争光的事情。”
“芸姨。”我喉头有些发涩,这是多么深厚的感情,才会如此的要求自己?分明就不是自己的错,却自己用这样的孤苦和思念去承担。那个她口中的师门,在她心中的位置有多重,那师父,师哥,师侄们在她的心中又有多重,我真不敢妄自衡量。
“不用为我难过,我很愉快。”芸姨没有看我,只是看着窗外淡淡的说到,我已经记不得这是她第几次表达这种想法了。
“我叫你来,其实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无非是想我死后,你带着这照片和画轴,去找到我的师侄们,告诉他们,他们这个小师姑的事情。我们这一脉,都是真真实实的做人,我不敢到最后也欺瞒。更何况,到最后我未为恶,反倒也成了一件师父口中的大义大道,我死后总算敢面对了。”芸姨说着的时候,嘴角又带上了一丝微笑,很满足的样子。
“为什么不亲自去说?可以的。”我心中有一种充满了遗憾的痛苦,为芸姨,所以忍不住劝解到。只是事到如今,哪能飞快的去找到芸姨的师侄们,我也只是下意识的胡说了一句。
芸姨一声叹息,笑而不语。过了半晌才说到:“师父曾经说过,没做到的不算数的。”
听闻芸姨的话,我竟然无言以对。心中只是涌现出两个字,执念这是芸姨的执念,旁人无法相劝的。
就如我和辛夷,她是妖,我是人,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接受,辛夷也不会因此而觉得无法面对我,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我们。
可那是我们,并不是芸姨。我,终究是无法相劝的。
所以,我只是沉默的看着芸姨的侧影,对芸姨承诺到:“我一定会去找到你的师侄的。会帮你告知他们这一切。芸姨,我只是想说,我个人想说,你不会是他们的连累,他们应该为你而骄傲。”
“是吗?”芸姨的语气竟然有强烈的不自信,然后又带着笑,轻声说到:“若能有一丝丝为我骄傲,那可真好。要知道,他们都是好师侄,所作所为都当得起是我师门之人。”
“肯定会为你骄傲的。”我说的斩钉截铁,至少我若然有这样的师姑,我会为她而骄傲。
芸姨微笑,不再言语,又似是踌躇,过了许久许久,她才开口说到:“我毕生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若是我化狐以后,再死去,可不可以把我葬在大师哥的身旁?你一定要问问我的师侄这个问题。在我心里是很想很想的。我大师哥已经去世了好些年,这些年我从不敢名正言顺的去拜祭,只敢偷偷选在无人的日子,悄悄的去拜祭他,可以不敢说明拜祭他之人就是他的小师妹。如果能够葬在他的身边,那可真好了。我这一生的孤独,到了地下就不再孤独,因为可以长伴在他身旁,那许久未曾说给他的话,也可以慢慢的说与他听。”
说这话的时候,芸姨的眼神充满了向往,竟然流露出了少女的姿态,脸也有些微红。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心中酸涩的要命,不敢想象芸姨这一生是多么痛苦与孤独。
可芸姨却浑然不觉一般,转身对我说到:“我要交代的也就是这些了,那些画轴的背后,有我师侄们的名讳,你只需要稍加打听,必定能找到他们。我还想要谢谢你的师父,这些画轴都是你师父帮我去偷偷瞧了我的师侄们,然后画了赠予我的。所以,现在还有一些时间,我便与你说一些关于你师父紧要的事情吧。我想,这些也是他想要我到最后告诉明阳门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