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虽然都是试殿中侍御史,可御史不但是宣政殿正衙常参官,也是皇帝身边的供奉官,品秩虽低,却是能直接面见天颜的。
穿过曲折的阁道板廊,皇帝扶着额头,不发一语地坐在床榻上,面前两侧各安放面蒲席,是给高岳、陆贽所准备的。
等到高岳、陆贽坐下后,皇帝眼睛里满是血丝,哑着嗓子,恳切地询问他俩:
泾原的兵乱该如何收场?
高岳心里明白,杨炎的“原州筑城计划”到了今日,已等于彻底破产,就算泾州城的兵变平定下来,经过这场元气大伤的动荡,唐已没有任何可能再跑去平凉、固原修筑城堡、驻屯军队——只不过之前李适、杨炎看不到这点,现在事实教会了他们。
“但除元凶,安西、北庭行营其他将士不问,以安人心,此其一也;
虽左迁刘晏,但仍可采取其设原州行在之策,在与西蕃罢战后积极于西北营田,此其二也;
请陛下静谧数年,休养生息,暂赦包括山南东道在内诸方镇不问,以求天下安宁;
崔太傅已卒,请陛下举新的中书侍郎、门下侍郎、御史大夫,维系好朝政运转;”
当陆贽说完这些后,李适点点头,表示可以听取。
但随即李适的目光便转向高岳,直接对他说:“设原州行在,首要在于平息泾州兵乱。”
“臣高岳,愿前往泾州,以一言说服安西行营将士开城!不过安西行营镇守国家西陲多年,心中绝非有意反叛,请陛下先下诏令赦免,并任命朱泚为新泾原节度使,如臣有了陛下这座靠山,使命必达。”高岳看起来很是平静,也极有胆气。
李适这才长舒口气,当即说陆贽可试京兆仓曹参军,入翰林学士院,替朕草拟赦免诏书;并按照刘晏先前所举荐的,高岳现在可迁为殿中侍御史正员、原州行在度支营田判官、百里营城使、摄灵台令、押蕃落使(皇帝直接把小给去掉)、征马使,赐绯服佩银鱼,即刻前往泾州晓谕行营将士,功成后即升宪衔为侍御史内供奉。
“唯。”高岳捧起衣袖,对着皇帝拜倒下来。
升平坊崔府内,云韶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为夫君试着绯衣,她现在的情绪十分复杂。
“阿霓,不用为我担心。”
“崧卿啊,虽然你我在泾原呆过一年,可那时候有段使君坐镇,现在你去那里晓谕的话,城中可都是虎狼般的乱兵,他们是要吃人的——另外要是夫君你在城中,临时被乱兵胁迫,答应什么出格越局的事,又会遭弹劾的,阿霓,阿霓我......”
高岳转过身来,轻轻将妻子搂入怀中,宽慰说“每次吃到你放三次盐的羹汤,我就不会有事的,因为这种味道我觉得永远能吃到下一次——好好在家安心休息,等着夫君我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