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晚指上的动作终是一滞,目光直直地射在自己的稿纸上再也移不动笔。尽管没有看到程园的表情,但她的那声叹息她却感觉到了。她的叹息提醒了她,她什么都没有了。
三年前那么义无反顾地去变性,她就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下场吗?如果不变性,她今天应该已经碰到比曲子恒更值得爱的人了吧。就算没有,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敢接受任何人的关怀和爱,也不敢对任何人好。
叭一声,眼泪掉在画稿上,晕花了她的图纸。她没有动,任由着更多的眼泪滚下来,湿尽了整整一本稿纸。
她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只是心里堵得厉害,除了用眼泪来缓解情绪,再找不到别的办法。
自从那一天起,她整个人都消沉起来,一天到晚不见一丝笑容。每天拼命地工作,就算没事做,都要画图到凌晨才会离去。有几次,程园开门时,看到她依然坐在桌前,不是工作就是涂抹着那些设计图,她面前的杯子里依然装着半杯前晚自己离开时泡的咖啡。
“老板,您也别太卖力了,小心身体受不住。”程园不敢问她的事,只半开玩笑地劝。
卓凌晚这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来:“突然觉得工作很有意思,就多做了点。”没有了寄托,除了工作,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程园担忧地再看了她几眼,没再说什么,默默地退了出来。老板最近一定受了很大打击吧,可惜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前段时间没搬的时候,七月还会过来,老板看到七月整个人都不一样,比平常都要开心。
可是搬了家,七月也没来了,老板这一天比一天落寞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急啊。
程园叹着气走出去,目光无意间落在街口时,眼睛突然睁得老大。片刻,她急急忙忙冲了出去,连员工叫她都没有听到。
“我妈妈,我妈妈在哪里!”七月咚地从玉嫂的怀里跳出来,顾不得摔疼的屁骨,去抱程园的大腿。程园被他这举动吓得不轻,好半天才能出声:“我们搬家了,就在前面。”
“我要找妈妈!”七月兴匆匆地跑远,完全忘了自己才打了针,小手臂疼得跟要断掉似的。
他呼哧呼哧跑到程园指的地方,卯足劲儿去推那扇玻璃门。玻璃门太重,根本推不动,他的整张小脸都贴在了上面。
里面的员工被贴在玻璃门上的小萌脸吓得不轻,忙拉开门,以为他是附近来玩的小孩,正想教训几句,他已经一蹦跳了进去,嘴里喊着:“我妈妈在哪里,我妈妈在哪里!”
最后,程园把他带进了设计室。
在看到卓凌晚时,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往她怀里扑,却哇地哭了起来。
卓凌晚正画得入神,猛听到孩子的哭声,抬起了头。当看到面前站着的七月时,她惊得打落了笔,整个人就这么站了起来。
“七……七月?”好久,她才出声,不敢相信般去叫他。
玉嫂跟过来,抹起了眼泪,蹲下身去抱七月,满脸心疼,“这孩子算是巴上你了。自从你走了之后,每天都不肯吃饭,天天去门口等你。那天,他自己坐车去了你以前的工作室,没找到你,大哭了一场。回去就生病了,今天还在打针……”
玉嫂的话惹得卓凌晚心口一滞,重重地痛了一下。看着面前哭得几乎甘肠寸断的七月,再不顾之前的困扰,跑过来抱他:“对不起,七月,是妈妈不对,妈妈改,妈妈以后一定改!”
七月这会儿却起了势,一个劲儿地往玉嫂怀里缩,就是不让卓凌晚抱,两只大眼泪花滚滚,看着她,分明是在无声控诉。
“七月。”看到七月这样,卓凌晚更加难受了,摊着两手眼泪也跟着流,却不敢再接近。
“妈妈不要我们了,走,走啦。”七月拉着玉嫂就要离开,小脸上泪巴巴的,这哪里是要走,分明是要卓凌晚低头。
卓凌晚更觉得心疼,几乎跪在二人面前,一个劲地认错:“妈妈错了,妈妈真的错了。七月,你不要不理妈妈,妈妈保证,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是她伤了七月的心,害得他生病,她真是个坏人!
她顺势去抱七月,这次,七月没有挣扎,高傲地落入她的怀抱,还不忘提醒,“以后可不能不要七月了,要是再不要七月,七月就再也不理妈妈了。”
“不会,再也不会了。”卓凌晚一个劲地点头保证。自己的离去弄得他又是不吃饭,又是生病的,他是个早产儿,哪里经得起这些折腾啊。卓凌晚悔到肠子都青了,抱着七月那一点点的小身子,感觉他瘦了不少,又是一阵心疼。
七月终于露出了微笑,两只手勾紧了她的脖子,紧紧的。
数十分钟后,工作室里出现了这一番景象。一个两三岁的粉嫩小娃娃坐在沙发里,一只小爪子托着下巴正在嚼苹果,另一只伸过去接对方递过来的特意切得碎碎的苹果片。两只腮帮鼓得胀胀的,像只小金鱼,大眼睛却撩得高高的,从头至尾不看旁边递东西的人,高傲得跟个国王似的。
旁边的卓凌晚小心地环着着苹果把皮切了下来,一点点切成小瓣,看到那只小手伸过来,忙把切好的递一瓣过去,简直就跟丫鬟没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