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安冰雪挑起了两道细眉,格外有一种狠戾,眼眸狠狠地朝她瞪了过来,“就是你们!利用曲子恒的孝心,在奶奶遭受车祸、头脑受创的时候给他下绊子,逼着他同意跟你结婚且一辈子不离婚才肯帮他去请国外的专家给他奶奶动手术!”
“奶奶是他最在乎的人,而当时以他的资历,根本没办法请动那位专家。可你的父亲却是那个专家的好友,他只需举手之劳就能把人找来,替奶奶看病!比起你们的拿人命相逼,我的手段算是客气了!”
卓凌晚的身子猛烈地颤了一下,站立不稳,背重重地撞在了路灯杆上。她只知道奶奶的脑子有问题,却从来不知道她是因为车祸变成了那样,还曾被父母作为条件与曲子恒交换过!
“你以为曲子恒坚决不跟你离婚是因为他爱你吗?怎么可能?他签了那份协议,只能放弃我,去娶你!这些年他有多无奈,多恨,你知道吗?给你们家维持了这么多年的面子,这次,是不是该让他自由了?”安冰雪最后的话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不择手段的事变成了正义的救赎,而卓凌晚却偏偏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到。
原来,曲子恒跟自己结婚是因为这个!她当时刚变性,又什么都想不起,整个世界一团糟,哪里还会顾及别的事?这一切,曲子恒事后不提,她自是一个字都不知道!
所以,曲子恒会努力维持着婚姻却没办法对她好,所以,这么些年来,她只能体味到他的冰冷!说到底,是她咎由自取啊!卓凌晚觉得眼睛发胀,说不出是委屈还是悲伤来。
“你知道曲子恒为什么宁愿让他奶奶住疗养院也不愿接她回来和你们一起住吗?因为他怕他奶奶哪天完全清醒过来会伤心,他跟他奶奶承诺过,会娶我为妻!奶奶以前最疼的就是我,早就认定我是他们家的媳妇。”
卓凌晚安静地听着她说,心跟着再次麻木起来。这样的痛太多了,她早就失去了痛神经。
“听说,你名字最后那个晚字是子恒提议为你改的?”安冰雪原本义愤填膺地陈述,却突然改变了话题。
卓凌晚抬头,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表明,她猜的没错。这个名字是在他们办结婚证前昔改的,当时父亲觉得她已经变性,不宜再用男人的名字。讨论婚礼的时候顺便提了出来。
她记得当时曲子恒似随意地道:“远字改成晚,怎么样?”
大家都觉得好,便真的将她的名字改成了卓凌晚。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安冰雪脸上的笑意更加难以理清,“你知道吗?我有个小名,叫婉婉,奶奶一直这样叫我……你忘了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
卓凌晚的脸一时间变得霎白,完本的麻木再次变生了硬生重的疼痛!那一声声苍老慈意的“晚晚,晚晚”的呼声,此时已经变得讽刺无比!
“奶奶脑子不清醒了,可她依然知道,站在子恒身边的应该是我。”
所以,奶奶对她所有的疼惜爱护,都是对安冰雪的!
难怪曲子恒会送给她一个“晚”字做名字,那只是在怀念她安冰雪!难怪他在第一次带她见奶奶时,会这样介绍她:“这是晚晚。”难怪奶奶会笑嗔他:“就你多嘴,奶奶还不知道吗?”
她一直以为奶奶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一次偶然她救了迷路的奶奶,对她说了好多话,老太太因此记忆深刻,记住了她的名字。
也该她笨,一个脑子出了问题常丢三落四的老太太,怎么会记得住她的名字?
一切,原来,都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突然发现曲家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也不是真的对她好时,只有一股浓重的失败感涌起,她狼狈地惨白了一张脸。
都怪她失了忆,所以不曾记得安冰雪的小名,才会闹下今天的这场狼狈!
“还有什么不平衡的吗?”安冰雪问,颊角挑得极高,满是邪气。
卓凌晚已如木雕,不能动,不能说,不能呼吸。
满意于她这副样子,安冰雪踏着高跟鞋离去,那细微的咚咚声直敲进了卓凌晚的内心深处,勾得那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发痛。
她觉得连周边的花草都在向她指手划脚!
卓凌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小区的。只记得走出去时,全身轻飘飘的,仿佛连内脏都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灵魂。好像全身轻松,又好像沉重到再也无力负重,她根本理不清楚。
就这样往前踱,一切都像做梦,只有安冰雪的那些话在反反复复地响,声声砸在她的心脏上,砸出一片血肉模糊!
“想死了吗?”一阵车风贴身而过。那车里急打方向盘的司机朝她露出愤怒的表情,狠狠地骂。
车子离去,她却被车风一带,身体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车道上。她是怎么走到车道上来的都不知道。
后面更多的刹车声和骂声,她全然听不到,只呆呆地看着那张张愤怒的脸庞,遥远得就像是一团幻影。她闭眼,摇了摇头。
“怎么会在这里?”身子突然一轻,耳边有人出声,磁性低沉如大提琴音,还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