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伸手就要去开车门,似乎也要下来,我说,“师傅,开车吧。”
看着车子像一根离弦的箭一样开了出去,李姐焦急的面孔在车窗里渐渐看不见,我笑了笑,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是怎么都不想回去。在这个时候,我不想回到那个公寓,再给自己一种梁伯承属于我的错觉。
沿着马路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到一间小小的书屋,外面的牌匾很小,却是用木头制得,上面是红色的字,天和书屋,字也是写的龙飞凤舞,很好看。
那块木头,我觉得应该是一种价值不菲的高档木材,只可惜我不懂这些,只能看出来是块木头。
在这人来车往的闹市里,突然看到一间这样小小的,简单的不加任何装饰的书屋,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兴起了一股一样的情绪,仿佛是来自农村的不被接受的心灵,倏忽间有了归处。
鬼使神差的,我走了进去。
书屋外面简单,里面装修的更简单,天花板和地板,甚至窗户,墙壁,书架,都是不规则的木头制成,走进去,仿佛走进了一个树洞,给人一种这样的错觉——在这城市中央有一棵很粗很粗的树,然后有人在树上掏了一个洞,里面摆满了一排排的书。
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被树木包围起来的缘故,让人格外的有安全感,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母亲的怀抱。
心里格外的安定。
我在里面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柜台和店主,我随手抽出一本书,找了个角落蹲下来翻开书开始看起来。
我爱看书,也爱写。上学的时候,我的作文写得最好,每每考试完,我的作文都会被语文老师复印出来发给整个年级组,作为例文给大家看。可是那时候我家里穷,我唯一的一本书叫《汤姆索亚历险记》,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都快把那本书翻烂了,后来那本书被我爸喝醉了撕了个粉碎,从此我再也没拥有过一本书。
我拿起来的这本,叫《月童度河》,作者叫庆山,是一本散文。
我不认识这个作者,在我十来年的书本文化中,我没听说过这个人,我学到的只是鲁迅,老舍一类。
可是这个作者有一句话让我深刻难忘,甚至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十分清楚地记着,这却是老舍鲁迅之类不曾给过我的感觉。
她说,“那些多愁善感的阶段已然结束。再没有柔肠寸断,你死我活。有时也会陷入情绪圈套,但思路还是像刀锋般冷硬、直接。没有多余汁液,只有自我切割的声音。这或许是一种枯木般的迹象,但世界的显现也因此简单明了。没有抒情的余地,只有观望的眼光。旁观世间,也旁观自己。”
我像是找到了心灵的寄托,又像是终于发现这世界上陷入一种不安又天真中的人不止我一个的欣喜,我很快的看了进去,再抬头的时候,书屋里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外面万家灯火从窗户里照进来,营造出一种虚幻的感觉。
而离我不远的地方,一个男人正坐在地上,长长的腿曲起来,胳膊放在膝盖上支着下巴,微微笑的看着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穿了一身简单的白体恤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板鞋,头戴一顶棒球帽,五官精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春风般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