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余氏跟前,语声轻轻地,话意却有如千斤之重,“你该记得,在你进门之前,我就已然有孕,那时我多么天真,以为不管你多么讨厌我,只要往后退退,你就不会对我如何,我成天地姐姐长姐姐短,把我的一切让给你,丈夫,正室之位,连同尊严全部都给你,可是你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只因为他若出来,便是长房里的庶长子或庶长女!你说绝不能让你的儿女称呼一个庶出的贱种为兄姐,这是你亲口说的,我在你门外亲耳听到的,你记得吧!”
她声音嘶哑,双眼因仇恨而红起来,“两年后我又有了第二个孩子,这个时候我仔细着小心着,可还是因为吃了你房里一碗汤就小产了,那天我躺在床上,你以为我睡着了,可是我没有!我清楚看到你在我床前假惺惺地对着老爷哭,老爷走后你就跟下人说让她们把房里还存的堕胎药处理干净!我前后三个孩子,全都是死在你手里,你说你恶不恶毒,该不该下地狱!”
她指着余氏鼻子逼近她,嘶声冲她大吼,似乎要把隐藏在心底的这许多年的痛苦全都喊出来,每个人都被她的话惊呆了,谋杀子嗣,暗下堕胎药,亲手把丈夫的亲骨肉给丢到井里溺死,然后以狸猫换太子之计以女换男,这些事也许每个人都只过,当中有些人也做过,可是被这么**裸地说出口来,而且被指证得如此狠绝,或许谁也没有见过。
这世上阴暗肮脏的念头和行为实在太多了,可是人都有一张脸面在,这是个礼仪至上的世界,即便为着私己利益不得不出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也只能在私底下,嫡庶暗战祸及子嗣,那是身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何苁立的脸色已经铁青到底了,何老太爷圆睁的双目也已经发红!聂氏心虚地往何修原看去,何修原握紧着双拳,眉头与何朴松一样皱得死紧。
老太爷胸脯急剧起伏着,说道:“你说的固然可恨,可是空口无凭,可有证人?!”
琉璃也在替苏姨娘着急,这事情都过去了多年,当年也许能找到证人,可是如今就未必了,余氏身陷困境可是突如其来的事情,她可要怎么办才好?正担忧着,却听苏姨娘惨笑道:“我既然说的出来,自然有证人!蘅薇,你把程妈带上来!”
程妈?甜儿的娘?琉璃挺直腰背,疑惑地看着门口。
余氏这时脸上犹强撑着作冷漠状,待听得程妈二字,那目光倏地一惊,待见得蘅薇身后那人,瞬间便已呈死灰之状。
程妈进得门来,见得满屋子人脸上阴云密布,两条腿已然簌簌发抖跪下。苏姨娘指着她道:“程妈,你跟在大夫人身边二十余来年,当年我怀那第二胎时,那堕胎药便是你买来的可是?余氏当初是如何指使你的,后来我生下来那个孩子又是如何被她丢到了井下,你都给我说出来!”
程妈抬头看了眼余氏,颤抖着声音道:“那是二十三年前,我还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那天大夫人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到外头买一两上好的红花,我想再好的红花也要不了二十两银子,就要退出来,大夫人说,买剩的钱就给我。我当时也不知她要红花做什么,就欢欢喜喜地去了。第二天夜里大夫人就让人熬了锅鸡汤,说要请怀了身子的苏姨娘来喝。苏姨娘当时喝了那汤后就回房了。回房时被廊下一只野猫吓了一跳,后来就小产了。当时我也没往这上头想,是后来苏姨娘身子好转后,忽然把我叫过去,问我把那些红花丢哪儿了?这一说,我才想起来红花乃是伤胎之物,深怕苏姨娘怪罪,当即便把那丢了的红花又捡了回来,才知道红花里竟然还掺着麝香等别的药——”
“你胡说八道!这都是你这妖婆子与她串通好的!”余氏歇斯底里指着她骂道,“如果真有这回事,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听你提起!”
程妈脖子一缩,说道:“这种要命的事,我怎敢与大夫人提起?再说苏姨娘也答应我不会把这事说出来,还说要我好好待在夫人您身边。夫人您自然也是提防我的,要不是这样,大夫人您后来也不会把我差去做三少爷的奶娘,而把苏姨娘生的孩子丢去井中这样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了。苏姨娘生孩子的那天夜里,雪下的好大,两个孩子一个在房里哭,一个就一路哭着往后院井里去!那小男孩子声音好宏亮,大老爷您在外头是听不到,那么冷的天,那孩子一丝不挂就被她们扔下冰冷的井水里去了,那哭声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渐渐没去,如今想起来,我都还觉得后怕——”
程妈这里说着,旁边已有心软的人垂起泪来,就连梁氏齐氏,也不由得红了眼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