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顿了下,说道:“有件事我一直不解。王爷既然对我婆婆情意深厚,为什么又会在她过世不到两年就将梅氏娶回来呢?”
定北王身躯一震,双眉拧起,目光竟因此涌起丝痛意。
琉璃忽觉自己说错了话,扭头去看香英。香英忙走到定北王身旁,递了茶要给他。他把茶推开,说道:“你先出去吧。”
香英勾头应了声是,悄声退了下去。
琉璃坐在圆墩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跟灏儿之间能有这么好的情分,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定北王眼望窗外,缓缓开口了,“我问你,成亲之后,你对杜睿真的再没有一点私心了么?”
琉璃不料他陡然说起这个,心砰砰跳了几下,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她沉吟道:“王爷是英明的父亲,儿媳不怕告诉您,对杜睿我的确做不到跟对聂珏和三爷他们那样,那是因为在我那些艰苦的岁月里,他就像一盏明灯一样,给了我温暖,给了我希望。可是成亲之后,我对他的这份感情就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友情,或许这份友情比起别人来还要不同些,因为我是那么地希望在我和允灏过得幸福的同时,他也能够找到他命中的那个人,一起携手到老。对别人,我是没有这样的期望的。我这么说,王爷满意吗?”
定北王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老实孩子。杜家小子也是个好孩子。可是,先帝当年,却没有杜家小子这样的气量。”
“先帝?”
琉璃心里一跳,猛地抬起了头来。
“祈家叶家跟陆家,相互之间都是姻亲,叶家祖上出了两位妃子,一位贵妃,一位皇后。祈家祖上也有过两位皇妃。我跟珮吟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她比我小两岁,我三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她那会儿才学会走路,粉嘟嘟的,一笑两个酒窝就出来了。
“我跟弈之——弈之是先帝的表字,我们俩平时最顽皮,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欺负那个,裕亲王和长公主她们没少中我们的招。可是在小小的珮吟面前,我们都像转了性似的,从来都不忍心伤害她,吓唬她,我们抢着要抱她,她见人就笑,我们不会抱,有时候弄得她不舒服,她也不哭,只是柔柔地喊‘娘’。
“那时我娘和太后以为我们也欺负她,就纷纷骂我们,可是珮吟多么懂事,她走过来,拿胖胖的小手抚摸我们的脸颊,然后往我们脸上吹气儿。大人们就都笑了,也不责怪我们了。我们是那么喜欢她,无论去哪里,都想办法要捎上她一起。
“我知道弈之想娶她当皇后,可是太后不准,因为太祖皇后答应了元惠皇后的父亲,将来他有了女儿,就要把她许给弈之。珮吟要是进了宫,就要做他的妃子,珮吟那么可爱,是我们的宝贝,怎么能够委屈她做妃子?七岁那年,我跟珮吟的母亲说,我要娶珮吟为妻。大家都笑话我,可是我觉得很光荣。
“弈之为此跟我打了一架,他觉得我竟然都不跟他商量,就把珮吟定走了,是很不仗义的行为。可是我跟他商量了又能怎样?他还是不能把珮吟立为皇后。而且他知道了,会同意我这么做吗?不过我也还是有一点忐忑,因为我不知道珮吟怎么想。我正不安的时候,珮吟就来找我了。她从我身上解下了一枚玉珮,然后送了她的金锁给我,跟我说:‘骥哥哥,你说要娶我做妻子,说话就要算话哦!’
“没有人知道那时候我多么高兴,我告诉了弈之,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弈之很生气,抱着好多玉珮去找珮吟,要把我那枚换过来,但是珮吟怎么也不肯。而且郑重地告诉大人们,我是她将来的丈夫。大人们都认为这是孩子话,用不着较真,可是我们的情谊却一直延续下来。
“我们三个人还是一直这么要好,我们不在叶家,就一定祈家,叶家和祈家都不在,就一定在宫里。我和弈之依然淘气,可是珮吟是大家的宝贝,只要她为我们在太祖和太后面前说几句好话,我们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珮吟十三岁时,我父亲向叶家正式提了亲。我以为弈之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他甚至还亲自给我们设了宴庆贺。我们订亲之后也没有刻意的避忌,虽然珮吟的母亲也说过她几次,让她避避,可是珮吟呆了不到半个月,就又跑出来见我了。我和弈之都向叶家求情,珮吟的三哥也替我们说话,大家没有办法,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有一阵子弈之忙于对付永王,我与珮吟就没怎么进宫。——说到这里,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陷害永王和窦珏吗?”
琉璃一怔,摇头道:“不知道。”
定北王微哂,说道:“我也后来才知道,原他向太祖提出要废掉与元惠皇后家的婚约,可是少师窦珏却不同意,甚至还义正辞严说他背信弃义,无君主之风。永王因为这件事,也在太祖皇帝跟前参了他一言。太祖很生气,索性就把他的婚事订了下来。并且很快就举行了大婚,绝了他的念头。
“他自然对永王和窦珏怀恨在心,他跟我透露过,但是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谋划这一切的。直到永王被杀后他半夜跑到我府里来找我出去喝酒,我才知道,原来他对珮吟用情竟也如此之深。而他不想牵累我,所以连最要好的我也一字未曾透露。
“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影响我们很深,相反,我因为他终于迎娶了太子妃,而更加放心起来。我依然带着珮吟去宫里找他玩,太子妃不喜欢珮吟,虽然当着弈之的面对她温柔有加,可是一当他不在,她就对她冷嘲热讽。
“珮吟是我们所有人的宝贝,几时被人这样欺负过?她哭着跟我说,我就不再带她进宫去了。弈之也发现我们不去找他,我把实情说了出来,弈之回宫去训斥了太子妃一顿,而太子妃就更加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