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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往事越千年,问谁执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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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显是实力相差太钜,那大汉根本无能阻住在自己体内急进的”血刀”,嘶嘶啦啦的响着,他的右臂如拳头般自中裂分,骨碎肉糜,而原本流在手臂中的鲜血则被那”血刀”吸入,将”血刀”滋养至更锐,更强!

“呛!”

说来虽慢,但,从两拳相接到那大汉整个变作被从中剖开的两张人皮和一地的碎骨肉泥,亦只是不足两弹指的短短时间而已,而在他的身后,由他体内所有的鲜血化出的巨大”血刀”,正以着汹汹之势横掩向他身后的其余强者。

大约二十个弹指的时间内,无比凄厉和绝望的惨叫声连作一片,将一切的风声水响都给盖过,然后,一切,复归平静。

以孟津为圆心,一个大大的扇形向着前面延伸出去,在扇形的前三分之一部份,铺陈着十几张被对半撕开的人皮,周遭散落着崩散四溅的碎骨和肉泥,后面的部分,则是鲜红,触目惊心,和最为深沉的鲜红。

每斩一人,”血刀”便壮大一分,而当再遇不到生物的血肉时,那”血刀”便自行崩散,化作漫天血雨,洒落大地,将一切的”生机”与”活力”复又植回土中,只要孟津还有力量推动,便是千军万马,也只够他一刀之斩,”红色恐怖,龙极灭世”,它就是如此恐怖,如此灭世的一招了…

~~~~~~~~~~~~~~~~~~~

(好可怕…这个人,好可怕…。咦,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间,云冲波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飞速的旋转,天,海,大地,全都混在了一起,颜色变作暗暗的灰,便连太平,蹈海等强人也一般无二,被飞速旋转的灰色旋涡吸入和吞噬,很快的,就连云冲波脚下的土地也不复存在,他整个变作浮于空中,周围则是正疯狂旋转的暗灰,一切都是如此诡异,令才刚刚有些平静的云冲波复又陷入到了紧张当中。

最糟的是,虽然拼命的伸着手,可,在云冲波能够捉到蹈海之前,它已经和其它的一切事物一样,被吸入那灰色旋涡,不复能见。

(惨,这下真的惨了…我究竟在那里啊…)

“你现在所在的,是蹈海的'记忆'。”

温和说话的同时,一只有力的手,将云冲波的肩头扣住,令他稳定,并让他的心情平静。

(嗯,终于有人能看见我了?)

欣喜着,云冲波也有些奇怪。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是谁?)

然后,别过头去,当看清楚的时候,云冲波只觉耳中轰的一声,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嘴张的大大的,吃吃道:”你…你…是你…”

“对,是我。”

正微笑着按住云冲波肩头的人,长身阔额,不怒自威,赫然正是太平,却比方才老了许多,已有五六十岁的模样了。

在云冲波还没回神来之前,他已伸出右手,将云冲波的右手握住。

“欢迎你,蹈海,能够这样见到你,我真是高兴。”

~~~~~~~~~~~~~~~~~~~

“就是说,我真是什么'不死者'?”

“唔。”

温和的笑着,太平品了一口茶,道:”虽然说,那名字我们并不喜欢,但,确如你的想法,你便是所谓'不死者'的一员。”

“十二太平神器之二,蹈海丑刀,那便是你了…”

翻翻白眼,做了个鬼脸,云冲波也喝了口茶,哂道:”真没想到,我的来头倒是好大的那。”

又笑道:”瞧不出来,蹈海的鉴赏力倒真是不错,被它记住的,可真都是些漂亮地方哪。”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只画舫,自缕雕的极是精致的花窗看出去,只见得连天碧荷当中,沙鸥翔集,锦鳞游泳,不远处的岸边,杨柳摇曳,连作一道翠堤,间有采莲踏青女子错落其间,软语依哦,低唱吴歌,端得是个秀美柔媚的所在。

怎样来得这里,云冲波还弄不懂,但太平已令他明白,所有这些地方,都是”蹈海丑刀”的记忆,是这把天刀在数千年历史中印象最深的场景,而方才的他,便等若一个在时光洪流中泛舟的游客,与那些人根本就处于不同的时代,就。连能够看到他们,也全是受到”时光咒”的影响,自是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影响,让他们看到自己。

至于现在,两人能够安然的坐下品茗,却是因为太平的影响,使用着一些云冲波根本听不懂也弄不明白的”方法”,他便可以利用太平天兵为媒介,在时光洪流中自由穿梭,而虽然他亦不能影响到这些”时空”,可他却有办法在任何时空中制造或呼唤出自己需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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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呢,我现在总算放心了,刚才,我还真得以为自己死了呢!”

终于从刚才的”害怕”中放松下来,云冲波显得格外兴奋和高兴,而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个年长的太平,他刚才感到的”崇拜”也淡了许多,使他较为可以自由的说笑。

如宽仁的长者般,太平和蔼的笑着,与云冲波闲闲谈说,间或为云冲波解说一些疑问,直又过了许久,他方才淡淡道:”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但,你能否先猜一猜,我究竟要问你什么?”

愣了一下,云冲波安静了下来。

…被人考问这当然不是第一次,可是,今天,他的感觉,就与平时完全不同。

特别是,当知道自己真得是”不死者”的一员时,虽然仍在如孩子般的快乐说笑,可云冲波的心里,却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自刚才起,太平一直在用一种”耐心”而”温和”的态度在和云冲波说话,说白了,就如同年长尊者在和子侄辈聊天的感觉一样,本来,这也不该算是什么问题,可,既然知道了自己也是”不死者”的一员,隐隐的,云冲波就开始有些不服,或者说,正因为他刚才曾经对这太平涌现出如此强烈和纯粹的”崇拜”,他现在便就更加的希望能够与他”平等”的交谈,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尊重”。

所以,当感觉到是在被”考问”时,他就格外的不希望”答错”。

(问我什么?这种问法,就是说,刚才的说话中已有线索在告诉我他到底想要问我什么,可,我们刚才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话,他到底想问什么啊?)

苦苦思索,然后,灵光一现,云冲波冲口道:”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对方才你初见我时的说话,是否感到奇怪?”

微笑着,太平将茶杯慢慢放回桌上,再度握住了云冲波的右手。

“正是。”

“身为'初代太平'的一员和能够通过'太平天兵'在时光当中漫游,我见到其它时光当中的'不死者'按说就不该是多了不起的事情,但事实,却非如此呢。”

“虽然能在时光中穿梭,可我却没办法去在其它时空中留下我的脚印,只有像现在这样,被最强的'时光咒'影响和有'缘份'的人,来到这与你我的世界均不相同的'第三异度时空'时,我们才能互相看到,能进行交流。”

“那样的机律,并不高过你在屋里睡觉时被一滴雨水透过屋底摔进鼻子把你闷死的可能性。”

“四千年的时光漫游当中,我曾经历过以十万计的场景,我曾旁观过无数名”不死者”的生命历程,但,如今天这样,和另外一名还未觉悟的'不死者'的'邂逅',却还是第一次。”

“所以,我高兴,非常的高兴…”

(这么高兴?到底是为什么?)

对太平的说话感到奇怪,云冲波感到有些奇怪。

(”还未觉悟的不死者”?难道说,在这过程中,有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的危机?)

“对。”

很高兴和欣慰的样子,太平微微的点着头。

“思路如此敏锐,观察和理解的能力也很出色,在我所知道的历代蹈海当中,你的资质已能算是名列前十。”

“但,这还不够。”

“要安全和平稳的成长为'真正'的蹈海,只靠'聪明'还不够,你必须还有'认识',对'生命'和'世界'的'认识'。”

“记住,和你原先的想象不一样,身为'不死者',那绝非一种'幸运',而是一种'责任',是一种近乎'诅咒'的'责任',若不能真正理解这一点,那你这'不死者'的身份,便迟早会将你的'生命'导向一个'悲剧'。”

(这个,太过夸张了吧…)

明知太平有能力探知自己的每一点思想,可云冲波还是忍不住会冒出这个有一点”不敬”的想法。

“不是夸张,绝对不是。”

神色变得十分严肃,语气也变得低沉而凝重,太平态度的转变,立刻就将云冲波感染,使他收敛笑容,认真起来。

“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还不知道'太平'与'不死者'的历史,和他们会存在于这世界上的真正意义。”

“力量,那只是'不死者'价值的起点,是达成'不死者'之共同梦想的手段,而绝非'不死者'存在的意义或本钱,这一点,你必须铭记。”

“…哦”

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云冲波却还是没弄明白太平到底想说些什么。看在眼中的太平,似是早知他必会如此,并不以为怪,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握住了云冲波的右手。

“千言万语,不若亲历一见,跟我来,去看一看真正的蹈海,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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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

一句话都没有说完,云冲波已乖乖的闭上了嘴,在他的周围,一切又开始疯狂的旋转,和变作先前他已见过一次的那种暗暗的灰。

(呃,反正,就顺你的便吧…)

近乎自暴自弃的想着,云冲波翻翻白眼,如方才太平所交待的般,将全身放松,闭上了眼睛。

风声呼啸,急湍的气流疯狂的切割和冲击着云冲波的身体,使他不住的在”遍体痛疼”和”天旋地转”两种状态中交换着,唯一能让他真正放松和安心的,便是太平紧紧握住他的那只右手。

(比刚才颠簸多了,时间也长的多,难道说,这一趟的路有这么长吗?)

“到了。”

“哦…”

答应着,云冲波睁开眼睛。

“呀!你在干什么??!!”

今天,云冲波已经历了无数的意外和惊讶,在心中,他已开始觉得自己不会再有”震惊”这样的感觉,可一睁开眼,他刚才的”自信”已飞到了九宵云外。

他与太平所站的地方,赫然竟是数百尺的高空!

无凭无依,两个人踏足虚空,下方是深黑色的大海,海风急劲,掀起二三十尺高的浪头,哗哗的翻腾撞击着,偶尔一现白腹,是些大的惊人的虎鲸恶鲨在其中穿梭捕食,一闪之后,总有一片红沫泛起,将海域染红,却也只是一瞬,几个浪头一翻,便又复作黑蓝,半点痕迹不留了。

(这,这是那里,是什么时代?!)

太平没有回答,只是带着他转了半个圈。

(啊…原来这样…)

转回身后,云冲波方发现,面前有一座自海中拔起的陡峭险峰,山势奇峻,如巨刀般矗于海中,深黑的岩石上寸草不生,布满古古怪怪的裂缝与花纹,由底蔓延至顶,将整座巨峰装点的更加诡奇。

“这座山峰,在你那个时代中,已没有人知道,因为,早在三千多年以前,它就已经消失在东海当中了。”

“至于它是如何消失的,蹈海,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淡淡的说着话,虽然太平没有任何动作,可却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将他和云冲波推动,让他们缓缓的滑向那山峰的方向。

(啊,那里有人!)

还在离山峰约有五六百尺时,云冲波已发现到峰顶有人在,而当移动到离峰顶只有百尺左右时,他更可将那人的模样看清。

身长八尺,披着深黑色的战袍,那人面色黯淡,披发过肩,右手直直向前伸出,横抓一把古旧朴刀,正是云冲波已极为熟悉的蹈海。

“那个人,他就是…”

“对。”

慢慢的点着头,太平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复杂。

“那个人,他就是蹈海,一位真正的蹈海。”

“当然,就如你叫做云冲波般,在他那时代中,他也有着自己的名字。”

“仲连这两个字,你总不会从未听说过罢?”

“什么,他便是仲连?!”

当听到那人的名字时,云冲波的反应可说是相当激动,因为,仲连这个名字,他的确知道。

…那个名字,只要是对大正王朝稍有了解的人,就没法绕开,没法不知道他。

三千三百年前,是”渭水英家”的帝荥芎将他的光彩尽情绽放,覆盖天宇的年代,但同时,那也是另外一名惊世强人以他自己的”原则”在历史当中行走和留下无数令后人困惑之极的迷团的年代。

齐鲁有逸才,仲连特高妙。

与帝荥芎同样有着第十级力量在身,却始终也拒绝组织起自己的势力,只肯与不同的力量去结盟来对抗帝荥芎,虽然总因为指挥或是合作上的原因而屡战屡败,却也从不放弃的屡败屡战,很多人都认为,他一个人所发挥出的作用,至少让帝荥芎统一天下的日子延后了有三年多,而之间他与帝荥芎不下十次的战斗更尽都成为”传说”甚至是”神话”,被当时与后世不停的记录与研究。

虽然在天下之争上不敌帝荥芎,但,在个人间的战斗中,仲连却从未处于下风。虽说那时成功突破到第十级力量境界的并非只有他们两人,但,能够和在所有记录中都被公认为可列于整个大正王朝史上”十强”的帝荥芎连番恶斗不落下风的,却只有仲连一人而已。

虽与帝荥芎不分上下,仲连却未能与荥芎同列十强之位,因为,在他有资料可考的三十九年生命中,竟是未曾和帝荥芎以外的任何强者对敌过,便是在被人重兵追杀又或局势胶着时也不例外,而当帝荥芎成功统一天下,入主帝姓之后,他更是消声匿迹,再未现身人间。以致于当时竟有戏言,说他乃是天生地造,专为钳制帝荥芎而降至人间的”半神”,本就不是红尘俗物。

即使到最后,当仲连他终于退出”历史”时,他也并非败于帝荥芎之手,而是因为在与帝荥芎军的一次决战中被与自己结盟的”英峰陈家”出卖,自背后突袭导致战线完全崩溃,眼见大势难回,才愤而破阵东遁,关于他最后的信息,是在东海之滨夺舟入海,自那以后,便再没有过他的任何消息。

(这个人,原来,也是不死者?)

(但。为何,那时他却没有与太平道的力量结合去争夺天下?)

对历史的了解不算很多,可云冲波至少还知道,在那时,太平道也算是相当强劲的一支势力,一度据有天下的四分之一,若是再有仲连这样的强手加盟,未免不能将帝荥芎的脚步阻止。

“因为,那时的太平道,已将不死者的”梦想”背叛,那时领导太平道的人,他的梦想虽也是建立”太平”,可,那个太平却须得是在他的”统治”下的太平,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比帝姓更为可怖,一个同时掌握世俗政权与宗教政权的的”帝皇”。”

“嗯,难道说,太平道的理想,不是建立宗教国家吗?”

“当然不是。”哑然失笑着,太平道:”固然,那常常被许多人误读,也常常成为野心家的方向,但,真正的'太平',却绝非是由任何强权控制的世界。”

“莫再多话,且先听着罢。”

这时,两人已将要涉足峰顶,离仲连不过十丈来远,便连他的眉目神态也已看得十分清楚了。

仍是先前那右臂直直伸出的样子,仲连愣愣的注视着手中的蹈海,若有所思,神色却又颇有几分凄苦。

“到最后,我还是败了,蹈海,不是败给帝姓,而是败给了那些不知帝姓之可怕的人,那些只迷恋于力量和权势,看不到那血色未来的人。”

“会否是我的错?会否是我太过孤高?”

“会否,还是太清他们说的对,在这时代中,我的梦想本就是一种奢侈,一种不可能被接受和理解的奢侈?”

“除去组织起自己的力量,去和那些野兽们争夺战利品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难道说,帝姓的统治真是必须?在未来的'新时代'之前,就没可能提前将之终结?”

“为何?那些被掠夺,被欺凌,被压榨的人,只能想到去寻找一个新主人,去接受他那虽然此刻较轻,却迟早会变作更重的掠夺,欺凌与压榨,却就是不肯听听我的'说话',不肯试着去同我一起建立一个'没有主人'的世界?”

“为何?”

“蹈海,我真得错了吗?你答我啊!”

如吼叫般的问话,每一字也浸透了愤怒,失望,痛楚等诸多情感,每一字也如黄钟大吕在上问天阕,云冲波虽然感受不到这问话的力量,可,当仲连在愤然发问时,百丈之内的海面上,尽被压作风平浪静,却能观察得到。

(为何,每一名蹈海,都是这样的困惑,这样的愤怒?难道,这就是蹈海的命运?)

“不是。”

“你所看到,只是两名而已,大多数的不死者,并非这样。”

“他们,并没有这种'认知'与'责任感',这种会令他们痛苦和愤怒的东西。”

“他们就只是满足与自己身上那天赐的力量,那令他们可以强大,富足,得到权势的东西。”

“他们不明白力量的真正意义,而这,却令他们可以快乐和幸福的生活。”

“直到,神要他们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

“力量的真正意义?你指什么?”

困惑的问着,云冲波暂时将注意力从仲连身上移了回来。

“力量,他是神赐的礼物啊,蹈海…”

(神赐的礼物?)

完全不明白太平的意思,却看出他已暂时没有要再说下去的意思,云冲波挠挠头,再没有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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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崖顶,仲连的态度已是越来越激动了。

“蹈海,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人们明白我的道理?怎样,怎样我才能在这已被帝荥芎广织文网,不得知识的众生中传播我的理念?”

“便连这一代的太平道众也已堕落,我还能靠谁?我能怎样做?”

越说越怒,仲连面部的肌肉不住的抽搐着,看上去极为可怕,虽然明知与他不在同一世界中,云冲波也感到极不舒服,不自由主,向后缩了缩。

然后,如一个奇迹般,仲连的神情忽然回复安宁。

“是了,你说得对,还有'那个方法'。”

“那样的话,我一定可以,让每个人都听到我的'说话',没得选择,不得不听。”

“只要,拿出我的命…”

声音渐渐低沉,仲连的手臂也有些下垂了。

~~~~~~~~~~~~~~~~~~~

(他说什么?他的命?!)

“对。”

低声答应着,太平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云冲波的肩头。不知何时,他的神情,也已变作十分尊敬和认真。

“所以,他才被认为是历史上最为伟大的'不死者'之一,所以,今天的太平道,才能保有昔日的活力,今日的帝姓,才未有如祖先们先前所算般会放肆的将整个大地荼毒。”

“好好看着罢,蹈海,看一看,在大正王朝历史上几乎没人知道,却是每个人也都该知道的一幕,就要在你眼前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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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仲连的面色又变作红润,左手探出,与右手一起握住了刀柄。

“唔,很好,此刻,我便感到,我的力量从来也没有运行的如此完美,和如此强劲过。”

“蹈海,你也在赞成我的决定么?”

“的确,没有冬日的献祭,那来秋日的丰收,为了未来,为了'太平',一切也都是值的,对罢?”

“那未,神啊,便请把我仲连的命收回去罢!”

“帝姓不除,夏难未已!”

大吼声中,仲连反手握刀,自天灵处重重插下,刀没至柄!

片刻后,仲连的身体,开始颤抖,收缩,皮肤快速的绷紧并龟裂开来,炸出的,却不是鲜红的淋漓,而是点点似已风干了千年万年的枯白色碎片,随着海风,自仲连的身上慢慢脱落,飞逝。

不见血,不见肉,不见骨骼,不见脏腑,拥有第十级力量的顶尖强者”蹈海仲连”在引刀自绝之后,便这样,化作无数飞白,缓缓的,随大风而荡,散入天地之中。

再片刻,一种如野兽低吼却强大出千百倍的低低的轰隆声自山体内传出,山峰表面的风蚀纹理也似是有了些妖异的颤动,很快,豁然的响着,整座山峰都陷入到了一种自内而外的冲击当中。

一道,两道,三道…震动着,那些花纹一一开裂,变作巨大的岩缝,而每裂开一道岩缝,便会有一道耀眼的刀光从里面绽出,皆长百来丈,凝而不散,骄傲的分矗在天地之前,不一时,那山峰已如同一只拥有无数”刀刺”的巨大刺猬一样,再难看清楚其真正面目。

足足过了有半杯茶的时间,刀光方渐渐暗淡下来,渐渐消失,可,那些被刀光强行撑开的裂缝却没有愈合,沿着那些裂峰,整座巨峰开始缓缓崩散,分解作无数巨大石块,坠入水中。

没过多久,刚刚还看似足可顶天立地的锁海峻峰已是消失不见,一眼望出,只看见滔滔怒海在低低吼叫着翻腾波动,那里还有半点山峰的影子?

~~~~~~~~~~~~~~~~~~~

(这!这是…)

虽在之前的说话中对之有预感,但,当亲眼目睹到这一幕时,云冲波仍是难以抑制住自己的震惊。

(为什么?他为什么?他明明有神一样的力量,为什么却要自尽?难道,就为了他临死前喊出的那八个字…啊,不对?!)

忽然间,云冲波想起,尽管最后的那一声大吼似乎极是响亮,可,仲连身侧的一切,却没有任何变化。

(先前他只是说说话,周围的海涛都被压住掉,为了自杀的一刀,都可以把整座山峰毁掉,他这样的拼死怒吼,怎地却连一点变化也没有,不对,真得不对…)

“的确是出色的观察力。”

微笑着,太平拍着云冲波的肩头,神色相当赞许。

“确实如你所见,他,并没有说话。”

“那八个字,你不是'听到'的,而是'感'到'的。”

(感到?是传心术?)

先前曾听朱问道讲过一些道法常识,云冲波立刻便明白过来,却旋又奇道:”也不对啊。”

传心术之用,皆有其特定对象,如不是被选定的人,便是近在咫尺,也没可能听得见,而云冲波甚至与之非属一个时空,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岂不是咄咄怪事?

(除非…)

忽地想到一个可能,云冲波的脸色立刻变作惨白。

(天,不会罢…)

“会的,你想得没错。”

“仲连以全部生命使出的最后'传心术',并没有针对于某个特定人物,他的'受众',是整个大夏国土,是全部大夏国民。”

(天…)

只能惊叹,云冲波再没话可说,三千多年前的大夏民众,远没有今天多,可也有数百万之众,分散在东南西北皆有数千里远的巨大国土中,仲连竟能用一个法术将之全部影响,那,该是怎样惊世骇俗的绝顶修为才办得到?

(但,要是这样的话,为何,却没人将这件事流传下来?)

整个天下皆被影响,那该是何等动静,即以帝姓之威,要想将之完全掩盖,也几乎没有可能,但是,在所有的正史野笔中,却从未有过这件事情的记载,包括那些对仲连极感兴趣,为之索考立传的人也没有一位提及此事,岂不怪哉?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正是仲连的一片苦心。”

当时的天下,大乱初定,帝荥芎所得到的”崇拜”,几可与当年开创大正王朝的帝轩辕相媲美,若对他们说出这样的话,九成以上的人会立刻以鼻嗤之,若非如此,仲连也便不会含恨远去。

“所以,他以最强的传心术将之烙入了每个人的心中,在他们自己也不明白的地方,这八个字,已悄然的扎下了根,开始滋生,开始流传。”

帝姓不除,夏难未已,就这样,仲连用尽最后生命,把这八个字植入天下民众的心中,给他们以信念和决心,让他们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多了一个选择,一个奋起和抗争的选择。

“所以,渭水英家的统治,也是诸姓世家中最短的,帝荥芎还未过世,便已有人斩木为兵,揭杆而起。”

这一点,云冲波倒是知道,二世而终的渭水英家,一向是众多帝姓世家中的异类,其从极盛到崩溃之速,向来也是读史者津津乐道的谈资。

“而在此后的日子中,帝姓统治的合理性,也一直都会有人站出来质疑,想要从根本上结束帝姓统治的人,也从来都没有停止出现过,那便是仲连的功劳。”

“竭一人之命,振警世之钟,发蒙当时,功在万世,所以,仲连他才会被目为最伟大的'不死者'之一。”

“而现在,蹈海,告诉我,看到今天的一切之后,你有什么想法了?”

(这个…)

云冲波只觉脑中千头万绪,交织如麻,虽想说几句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又是着急,又是迷茫,不得已,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太平。

(便告诉我该怎么做罢,我会听你的,一定的…)

“不行,”缓慢而坚决的摇着头,太平慢慢道:”我不能对你说任何事情。”

“因为,只有自己总结的道理,才能令自己深信,才能在任何情况下也坚持不渝。”

“还因为,我不想强行改变任何人的生命,我不想将我的思想强行灌输给任何人,我的每个战友,也是在认同了我的'理论'后才会与我并肩对敌,那,也正是我们'不死者'与'帝姓'的最大区别所在。”

“我们要得是'伙伴',而非'信徒'。”

(这个…)

能够感受到太平的殷切期望,却委实是总结不出什么话好说,云冲波只觉得又急又气,又对自己大感失望,忽地一口气倒冲上来,竟是连声咳嗽起来。

眼中闪过一丝同情的光,太平伸出一只手,轻轻拍击着云冲波的背部。

“你也无须太急。”

“坚持一生的信念,决非一刻可以养成,若那样,必定是假。”

“你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正直和善良的人,我相信,你必能成为一名出色的'不死者',一名能够坦然而对仲连他们的蹈海。”

“总之,记住,一定要守住自己的'本心',不要在追逐中迷失,不要被力量将他覆盖。”

“而现在,蹈海,也是你该回到自己的时代中去的时候了。”

(嗯?)

云冲波方有所觉,却已不及反应,太平的手上炸出豪霸金光,重重轰在他背上,一击之下,云冲波的身形随之崩碎,淡化,变作点点虚影,溶入空中,不复出现。

默默的背着手,太平踏虚空中,注视着虚影的一一消失。

(去罢,祖先,张开双臂,去拥抱属于你的时代,属于你的世界罢…)

最后一点虚影不复之后,空气又开始扭曲,晃动,一道优雅的白影,出现在太平的身侧。

“先祖已回去了?”

“对。”点点头,太平的神色极是疲惫,道:”累死了,我得好好歇上几天才行。”

蹈海微笑道:”辛苦你了。”

“也只有你,能够将第八级以上的力量透过两道时光咒的封锁,送进那个时代。”

“你用的,是孟津的拳法罢?”

“是”,太平道:”考虑到他马上就要面对的情况,这是最有效的选择。”

“而我们能作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确实,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轻叹着,蹈海道:”而下面,就让我们回复到'旁观者'的身份,来看一看,被认为是四千年来最具潜质的三名'不死者'之一的'冲波蹈海',在逃过了'少年不永'之劫后,能否实现寄托在他身上的众多期望,能否将他那还未绽放便被叛徒们扼杀的光彩完全张扬开来罢…”

“太平,历史已被我们改变,而它下面将怎样运行,我实在是有着极大的兴趣哪…”

“唔。”

显然仍未从刚才的消耗中恢复回来,太平的说话和动作都很慢。

“虽然说,这个改变很有可能使后面的整个'千年'都为之变动,使你我在历史中的'存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可,我还是想试这一次,想看一看。”

“潜质还在你我之上的这位祖先,能否,将'太平'提前千年,带至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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