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很多文学圈、作家圈朋友对武侠小说的口诛笔伐,深感疑惑、不安。感觉当前有相当多论者的理论基础是:不承认通俗小说在很多方面与严肃小说不同,不承认读者自己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不承认读者有拒绝在阅读中接受教育的权利,不承认文学可以被当作纯娱乐的商品,不承认武侠小说是一种通俗小说。甚至不承认武侠小说是一种幻想小说。”
“这种想法是极其危险的。不管大家装睡也好,不想醒也罢,武侠小说凭借其影响力、普及度和文学基本造诣,早已在通俗类型小说中占据一席之地。而通俗小说,就是首要在‘核心趣味’上做文章,让喜欢这种趣味的读者能够得到精神上的极大满足。比如侦探小说可以说是为读者提供了一次复杂的智力游戏,而武侠小说显然是与人类骨子里的尚武精神相关的。”
“……武侠小说一味强调娱乐性,那么,思想性和精神价值呢?这是我今天看到质疑最多的一个问题。这也的确是一个应该认真回答的问题,但我觉得这个问题的核心其实是在贬低和指责武侠小说。我的意思是,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就把武侠小说置于一种被贬低和被攻击的位置上,因为这个问题预设了一个理论前提,就是将娱乐性同思想性和精神价值对立起来,仿佛这二者是你死我活、有你无我的关系,如果你强调了小说的娱乐性,就必然会损伤小说的思想性和精神价值。”
“我认为这个理论前提是不成立的,因为小说作为一种语言艺术,我们是无法剔除掉小说的思想性和精神价值的,问题在于,一部小说给我们传达了什么样的思想性和精神价值。而这不是由娱乐不娱乐来决定的,这是由作家的主体决定的,是由作家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决定的。”
“一个严肃文学的作家,他也许根本不讲究小说的娱乐性,但也许他在小说中传达的是一种颓废的、厌世的、灰色的、负面的思想性,传达的是一种陈旧落后的精神价值。至于武侠小说,尽管它强调娱乐性,但这种娱乐性仍然是一种精神上的消遣,不是一种身体上的消遣,是与在洗浴中心、按摩房里获得的消遣不一样的,后者是一种身体的消遣,而阅读类型小说的消遣激发了精神的活动。”
“当然,武侠小说既然把娱乐性放在第一位,势必就会稀释了小说的思想性和精神价值,市面上的很多武侠小说所包含的思想性和精神价值并不见得非常深刻独特,可能只是一种公共性的思想,是一种常识性的表达,因为公共性的思想和常识性的表达能够争取到更广大的读者的认同。”
“但是,武侠小说中还有金梁。我相信只要这些批评的朋友们,稍微放下些偏见,腾出一点点功夫,看上几章节金梁的武侠小说,就绝不会随便发出今天这样贻笑大方的见解言论。他的武侠小说中宣扬了正义,爱国主义,民族平等,和平主义,甚至还揭示了我们中国人的文化劣根性,他的作品在思想上是非常深刻的,甚至比我们很多严肃小说的一些作品还要深刻得多。所以,不应以思想性为由去反对武侠小说的娱乐性,更不应该把武侠小说一棍子打死,因为无论如何,毕竟还有像金梁这样的超越一般武侠小说格局的大师级人物存在!”
“……我们固然希望武侠小说能寓教于乐,但我们更要防止以教伤乐。”
廖教授的这席话,远比农黎那篇杀气腾腾的文章客观持中,迅速被金甲卫士和武侠迷们转发,算是在舆论上扳回了一城,不至于让邓铮太吃亏。
邓铮自打以“金梁”之名行走江湖以来,还是第一次遭受像农黎这种劈头盖脸毫不遮掩的“穷极殴杀”,自然是极为郁闷恼火!!!
他朋友是很多,但真正文学圈里的寥寥,这种层级的较量,明星艺人自然不好发声,不仅起不到正面效果,只怕还会拖后腿,所以廖教授这也算是及时雨了。
对此,邓铮自然非常感激,感激认同,感激危难发声……不过对于廖翎杰教授的部分观点,他并不特别认同。
因为他发现了,这位廖教授的某些基本的文学观,与农黎这样的指责者并无根本区别!还是具有很大的旧眼光和局限性!
他之所以出来为武侠小说辩护,为他邓铮辩护,是因为他发现了在武侠小说形式下也可以写出严肃小说甚至比严肃小说还严肃的严肃小说!尤其是邓铮写的金庸先生的这几部!
所以在邓铮看来,廖翎杰的这种辩护的声音是虚弱的,甚至是软弱的。
特么我卖的是蒜苗就是蒜苗,它自有它无可替代到的独特之处,非要逼着给它冠一句“外形跟葱很像,某些味感不比葱差”,有什么意义呢?
承认武侠小说就仅仅只是一种通俗小说,一种类型小说,一种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大众娱乐小说有那么难吗?
换句话说,不提‘侠之大者’,不提‘两肋插刀’,就算我这本书的核心价值观,就只是最朴素简单的‘长大要做一个好人’,书只要写得好看,众多读者爱看,普及度高,不也挺好的吗?
然而,这番肺腑之言却是无处倾吐,怔忪半响,千言万语也就只化作了“作家金梁”微博上的一句话:
“以新眼读旧书,旧书皆新书也;以旧眼读新书,新书亦旧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