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就坐在烽火台的瞭望塔里,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朔方城方向,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仿佛只要他一眨眼,亦或是挪动一下臀部,那场席卷一座城的大火就会转瞬即逝,从而错过。
曹志刚劝过他不要把所有人都给弄得紧张兮兮的,因为大火不会在上半夜燃起,不如大家伙痛痛快快睡一觉,下半夜在精神抖擞地看烟火。
武攸暨也知道曹志刚说得对,但却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理由很简单,无它,但求心安耳!
时间就在五百骑士昏昏欲睡中溜走,不知不觉中,寅时到了,随即,北风起,雾霭消散,天却依然黑暗,目力不能及远。
突然,武攸暨的视野中,一道火柱冲天而起,随即,大火迅速蔓延开来,映红了远方的天空。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紧走几步,两手用力抓住瞭望塔边缘的护栏,整个上半身都探出护栏之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方的火海,眸子中……除了火焰,还是火焰。
曹志刚连忙赶到他的身边,两手虚扶,生怕武大将军兴奋过度,忘记了身在烽火台顶上,从这里一头栽下去。
武攸暨浑身都在颤栗,抓住护栏的两手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面青筋如虬龙般暴起和扭曲,就连两腮的肌肉都在轻微的颤动,由此可见他的心里有多么紧张。
“快,备马,所有人兵发朔方城!”武攸暨挥舞着左手嘶吼着,朝曹志刚发出了命令。
可是曹志刚却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回应,这让武攸暨暴跳如雷,大吼道:“曹志刚,你还杵在这干什么?没听见本将军的命令吗?”
曹志刚低着头,躬身道:“将军,您是关心则乱,这朔方城中大火刚起,形势不明,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将军帐下只有五百轻骑,此时倾巢而出,万一……突厥大军并没有全部进入朔方城,岂不是羊入虎口?
窃以为将军不妨派出一小队轻骑远远哨探,待摸清楚朔方城中之虚实,再做打算。”
“这个……”武攸暨沉吟起来,脸上浮现挣扎之色,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唉声叹气,时而愧疚,时而无奈,良久,长叹一声,挥手道:“那就派两火轻骑前去哨探,一有消息马上回报本将军。”
曹志刚依然没有离开,不过,他见武攸暨有暴走的倾向,立马小声的提醒:“将军,大将军也对此事十分关注,既然朔方城中火起,将军应该立刻派人去新城才是。”
武攸暨瞪了他一眼,道:“那就派人去新城向大将军禀报。”
曹志刚“诺”了一声,立即转身走向通往下面的阶梯,身后却传来武攸暨幽幽的声音:“曹志刚,曹先生,本将军知道你是个有本领的人,也知道你是有些秘密的。
不过,本将军不在乎。自古至今,但凡有大本领的人都有些神秘,而秘密吗……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
曹先生并非本将军的家臣,只要你所作所为对大唐无害,对本将军无害,本将军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下一次有什么话尽管直言,不必吞吞吐吐,有所顾虑。本将军虽然不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但……还是能听得见人家的谏言的。”
曹志刚闻听此言,身子一僵,继而一抖,然后,转过身来,对武攸暨一揖到地,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复又转身下了阶梯。
有些事,有些人,一切尽在不言中。呵呵,这个世上就没有傻子,如果,你把人家当傻子,说不定在人家的眼中,你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