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子的话却还没说完,“什么三从四德的,我跟你娘都没这些迂腐观念。他要娶你,就得一辈子守着你一个。他若做不到,这世上多的是人会好生照顾你。”
“爹。”这话可就有些严重了,凤君华连忙打断他。“您消消气,不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犯不着您为此生气。今天可是我的生辰,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是吧?”
天机子斜斜看她一眼,叹息一声。
“罢了,你如今嫁为人妇,嫁夫随夫也是应当。”
“她不用嫁夫随夫。”
一片寂静中,云墨忽然开口了,声音清晰而冷静。
所有人都向他看来,他却只看着凤君华。
凤君华也是一怔,随即就看见他站了起来,朝着她走过来,拉过她的手,对着天机子,也对着所有人道:“我娶妻随妻就好。”
这话可谓是石破天惊,连思想稍微比较开放的云皇都眼神震了震,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凤含莺悄悄在云裔耳边低语,“你瞧瞧云墨对我姐,那才叫做情深似海呢放在手心里疼宠着呢,你好好学着。”而后又想起了什么,板着脸道:“你以后要是敢给我弄出个什么沈飞雪周飞雪出来。哼,我可没我姐那么好的脾气,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恶狠狠威胁着,“反正你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世子,也没什么江山大任在身上,我可不会委曲求全还得为了你的什么狗屁前途名声与这些个女人虚与委蛇打太极。你要是敢碰其他女人,我就敢让这皇宫多一个太监,看你还敢拈花惹草。”
云裔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道:“姑奶奶,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你别想当然的把什么都怪到我头上。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跟其他女人有什么关系了?我从前什么样儿你不是都知道吗,那都是假的,你这醋吃的可毫无道理。”
“吃醋个屁。”凤含莺瞪着他,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狠狠踩了他一脚,无视他故作夸张的表情,继续恶声恶气的说道:“我这是给你提一个醒。男人出轨往往就是在女人怀孕的时候,如今我怀着身子,你要是敢给我爬墙,哼哼。”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只是眯着的眼睛让云裔知道,要是他真的敢偷腥,这女人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咳嗽一声,凑过去道:“知道了,我的小姑奶奶,我整天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我既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瞥她一眼,他又懒洋洋道:“借用刚才云墨说的一句话,我都有最好的了,其他女人再好,与我何干?”
“你就知道学别人。”
话虽如此,凤含莺面色却是很满意。
旁边的顺亲王看着他们俩人,丝毫不觉得他们斗嘴有什么不好,反观这是小夫妻的情趣。何况儿子大了不服管教,总是四处惹祸,如今娶个能压得住他的媳妇才好,省得四处招惹女人。
而那边,云墨握着凤君华的手,面色和缓而笑意温纯。
“师父刚才…”
话才刚开始,天机子便抬头看他,轻轻的嗯了声,似乎有些不满。
云墨恍然,“岳父大人教训得对,是小婿的不对,让青鸾受了委屈。今日小婿便在此立誓,至此一生,唯有一妻,绝无二心,若有违此誓,必定遭受天雷焚火之刑。”
全场震惊。
“云墨。”
凤君华心中一紧,下意识想要阻止他。
云皇也眼神一缩,握着扶手的手微微收紧。
大殿里无数人睁大眼睛看着他,沈飞雪早已是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这话比她输给凤君华还要让她无法接受。
云墨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你小气才好,我就巴不得你心胸狭隘不容人,哪天你要是学会什么为妻者大度温婉给我纳一屋子的妾,我才该自我反省了是不是对你不够好以至于你要将我拱手让人。”他叹息一声,仍旧紧紧握着凤君华的手。这个与生俱来高贵雍容胸有乾坤九州心沉似海沟壑万千的男子此刻满面清朗眼神墨黑如玉,当着数千人的面对着自己的妻子柔情款款温柔似水的表明心迹。
“你就是你,我的妻子,我的青鸾,你用不着改变,也用不着委曲求全。任何人,包括我,也不值得你委屈自己。哪怕全天下人不懂你,还有我知你懂你。哪怕全天下弃你,你依旧在我心尖上。全天下的人骂你辱你,那么全天下便是我的敌人。你是我的妻,永远,独一无二的妻。”
他一直看着凤君华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看向其他人。就如同很多次那般对她表明心迹那般,他眼中除她以外向来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即便是当着大庭广众说着这些肉麻的情话,他也不觉得丢脸或者尴尬,仍旧面色如水眼神清明而柔情脉脉。
“从最初,到现在,以及未来,依旧如是。”
凤君华眼神震动,心中说不出的感动情绪翻涌。别人不了解他,她却是知道的。这个人生来就高华无双,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他仿佛天生就有一种让人莫名服从和信任的特质亦或者是威严。他娶她,他宠她,他对她情比金坚。无论外人如何评论,无论是因为她娘亦或者她本身具备的政治价值也好,他向来不需要向全天下人证明他对她的感情是真是假。只需他知,她懂即可。
然而今日,原本是她想借此机会打消那些人的心思,却没想到他会当众立下如此誓言跟保证。
任何女人在面对这般情深意切的表白都不可能不动容。
她眼神朦胧却坚定,点点头道:“我信你。”
打从她决定对他交付自己的身心开始,她便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不,亦或者在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开始,她便彻底为他打开心扉。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毫无保留的相信。
云墨嘴角一勾,看向天机子。
“岳父大人,如今您可放心了?”
天机子端坐不动,仍旧清冷如仙的姿态,淡淡看了他一眼,又收到凤君华暗示的目光,眼神未有波动,只淡淡道:“她都信你了,我自然也没话说。”
云墨眼神含笑,十分恭敬的对着天机子拱了拱手。
“小婿多谢岳父大人将您的宝贝女儿嫁给我,以后一定真心相待,绝不辜负。”
天机子嗯了声,算是同意他将凤君华带走了。然后又漫不经心的瞥了眼瘫软在地上的沈飞雪和抱着她的沈夫人,这事儿还是得解决。
云墨自然懂他的意思,回过头来,脸上刚才的柔情款款已经褪去,眼神清寒而冷漠,淡淡道:“宫中礼乐歌舞向来是由母后安排,母后大去后后宫无人,此间宴会重重也该交由尚司局负责。沈大人掌管工部,何时竟插手后宫之事了?难不成朝中无事,沈大人便插手替父皇管理后宫杂事?沈大人当真是忠心得很。”
任谁也听得出这番话问罪的意味有多重,沈中良原本就因自己的女儿今日之举得罪了云墨而惶然担忧,此刻一听得云墨发难,立即跪了下来,颤颤巍巍道:“微臣知罪,求…”
“既然知罪就不用‘求’了。”云墨握着凤君华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截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沈大人许是年纪大了忧思过多,便有些糊涂了,忘记了什么叫做安守本分各司其职。工部是个细心的活儿,断然不能出丝毫差错,否者哪天朝臣户籍忽然没了,倒是一桩麻烦事儿,沈大人也担不起这个罪名。”他说得云淡风轻,沈中良却听得汗流浃背,几次想插嘴,云墨却不给他丝毫机会,淡漠而不容置疑道:“在其位谋其政,沈大人既做不到这一点,便让给有能者居之吧,你年纪大了,也是时候辞官归野安度晚年了。”
沈中良面色大变,失态惊呼。
“殿下…”
云墨已经不耐烦了,回头对云皇道:“父皇,儿臣这样做,您意下如何?”
云皇向后靠了靠,神色有些散漫,也没看一眼沈中良,嗯了声。
“准。”
沈中良面色一灰,心里只冒出两个字,完了。大半生官场沉浮,大半生努力经营,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的地位,如今全都完了。
“来人。”云墨刚欲吩咐人来摘下沈中良的顶戴花翎,沈飞雪忽然尖锐的一声嘶吼。
“慢着。”
所有人都是一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让人意外而震惊,以至于好多人都忘记了原本今天挑事的罪魁祸首沈飞雪。如今听到她的尖叫,人们这才想起来,一切,都是由这个沈府小姐闹出来的事儿。
沈中良原本已经心如死灰,听着女儿的尖叫,他才忽然想起来今天这事儿的起因,想起几天前女儿让他买通宫中司乐让她充当舞姬献舞以博太子殿下欢心。一来后宫无主,这种事即便他插手,只要没犯下什么大过反倒是给宫宴添了喜庆,便有功无过。二来若她真的能得云墨喜欢,将来便是东宫侧妃。他越俎代庖这事儿,便也自然的不了了之。
只是万万没想到,后果却是一败涂地,还累得自己丢了官位,沈府从此风光不在。
一时之间便是又悔又恨,悔自己不该鬼迷心窍想要更上一重楼而答应了女儿如此荒唐的要求。恨女儿不争气无法博云墨欢心,还害得自己一无所有。心中似焚烧的火焰,将他所有的恨意不甘全都烧灼成一团。模模糊糊他又忽然惊醒,想起云墨的心思深沉和刚毅决断,想起他微笑自若却顷刻能翻云覆雨的手段,他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之前一直疑惑的,想不通的问题,在此刻已然有了清晰的纹路。
宫规如此严谨,宫中司乐怎么会那么轻易被他收买?皇宫里都是云墨的人,以他的心思,又岂会不知道自己动的这点小心思?而那个叫做瑶罗的婢女,怎么会一开始就手抱古琴?显然是有备而来。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他脸色一寸寸白了,眼神里却蔓延出了悟的绝望。
中计了。
从一开始,他就踏入了别人的陷阱之中。
今天的宫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计,一个针对他的计。更是为了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果然,他的确是老糊涂了,怎么会以为云墨忙着和他的太子妃甜蜜恩爱,忽略了这些微末小事呢?天下人都知道他们东越的太子是如何的宠爱太子妃,如今太子妃的生辰宫宴,云墨岂会容许丝毫的差错?
他明白这些,被妒火和怒火冲烧的沈飞雪却不明白,她面色煞白肩头已经被血染红,那红似乎要染到她眼底。她看着云墨,又赤红着眸子瞪着凤君华,道:“你只是被她美色所迷而已,妖女…啊…”
话未说完她忽然又是一声惨叫,左肩爆出一个血洞,鲜血咕噜噜横流,飚得身边沈夫人满脸血腥,她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骇然扑上去,凄声道:“飞雪…”
然而她没能扑得过去,云墨手指虚虚一抚,一道透明结界便阻挡了她。下一刻,她又看见女儿沈飞雪忽然双手捂着脖子,面色十分痛苦,似乎在承受着什么酷刑一般。
沈飞雪的确在承受酷刑,此刻她的脖子被无形的绳索束缚,她几乎无法喘息,甚至顾不得被戳穿还在流血的肩头,满手鲜血的去松那几乎触摸不到的绳索。那是罡气,是云墨给予她的惩罚。
“殿…下…”她挣扎着凄然看着云墨,眼神里泪光楚楚,满含祈求和幽怨。
沈中良此刻也反应过来,却不敢上前求情,而是满脸惊恐骇然的颤抖。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男子的森寒铁血,无情冷硬。
云墨根本不看沈飞雪一眼,淡淡道:“辱我妻者,必死。”
这话听着耳熟,天机子刚才不就说了类似的话么?只不过天机子好歹是长辈,饶了沈飞雪一命。云墨可不管那么多,他维护凤君华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再说于身份而言,他是太子,是君。而沈飞雪,也不过一个大臣之女而已。他要处置她,天经地义,没人敢私下里置喙。
“任何人。”
他说完手指向上弯曲,沈飞雪立即感受到脖子间的束缚紧了紧,刹那间将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积聚在了那个地方,她面色开始变得惨青,脖子上的血管也清晰可见。她张着嘴,因为窒息而口舌翻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还不明白为何不过刹那间自己就离死神那么近。
沈夫人在结界里失声痛哭,不断的哭喊。
没人敢求情,也没人敢说话。若沈飞雪只是无知挑衅也就罢了,三番两次出口侮辱太子妃以及开国女将,已然是犯了死罪。况且如今她父亲沈中良已被贬官,她便是庶人。一个庶人,辱骂权贵,本就应受极刑。
不过须臾,沈飞雪便已经断气。生命里最后一刻,她想起刚才天机子说过的话。
“小辈猖狂,来日必受其祸,不得而终。”
不得而终…
脑海里回荡着最后四个字,她眼神一寸寸暗淡下来,嘴角扬起的自嘲弧度刚到一半便彻底僵硬。
呼吸,终止。
她瘫软着倒了下去。
大殿里寂静无声,沈夫人的哭声也戛然而止,满脸泪水怔怔望着不过一步之遥,女儿完全没了气息的尸体。
凄怆,悲寂。
绝望,无助。
云墨面无表情的回头,颔首对云皇道:“父皇,青鸾不胜酒力,儿臣便先带她回去了。”
云皇点点头,“去吧。”
云墨牵着凤君华的手扬长而去,身后,云皇吩咐人将沈飞雪的尸体拖了下去。
……
出了大殿,两人并没有回东宫,而是直接出了宫。
凤君华想起他之前说要给她惊喜,便没有做声,跟着她出了宫然后上了马车。想起刚才在大殿的那一幕,凤君华面色微微恍惚。
“云墨。”
“嗯。”
他回过头来,伸手揽她入怀,低声道:“怎么了?不高兴?”
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温柔的看着他。
“我只是在想,你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并不期待。”
“谁说的?”
她仰起脖子道:“这还是你第一次为我准备生日礼物,我当然期待。”
他悠闲的向后靠着,曼声道:“总之是你喜欢的。”
她凑过去,道:“我喜欢的东西可不多,你确定?”
“当然。”他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眼神含情语气温热如醉,低低道:“至少我知道你喜欢我,不是吗?”
她翻了个白眼,“那你干脆把你自己送给我得了。”
他轻笑,越发凑近她,语气更为暧昧旖旎。
“我不已经是你的人了?”
她脸色立时羞红如血,呐呐道:“不许胡说。”
“我可没胡说。”他道:“刚才你在大殿里是怎么说来着?”
凤君华立时想起之前为了镇压沈飞雪以及那些大家闺秀说的那番话,本来她觉得没什么,然而在他用这种口气问出来,她便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咳嗽了两声,故作镇定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你本来就是我的人,就不许其他女人染指你。”
话未说完,已经被他用唇堵住。
她气息一窒,只觉得唇上他呼吸灼热腰间他掌心温柔而有力,似乎能托起她的全部,连同灵魂一起。
心中一荡,便张唇迎合着他。唇齿交缠间,只听得他低低而笑意柔情道:“夫人但有所愿,为夫自当遵从,绝不敢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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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错,我有罪,还是没写到生日礼物,呜呜呜,表打我,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