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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一样的颜色,点燃了金色的光芒,将衣襟佩戴上那些精细的花纹衬得越发栩栩如生。
当年的流云锻让她艳压群芳,如今又有天华碧缝制的嫁衣如火如霞,她可以想想,自己穿上这件衣服,会如何的惊心动魄,美绝人寰。
“穿上我看看吧。”
他将那嫁衣从盒子里取出来,如一道霞光划过天际,染了半边红色如锦。
凤君华险些被那红色迷乱了眼睛,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拉着她走了出去。推了她去了屏风后,将那嫁衣扔给她。
“我在外面等你。”
凤君华捧着那嫁衣,眼神还有些茫然,指腹间传来的柔软光滑如女子肌肤,那些午夜里在指尖游离的丝线团团缠绕,从空白的记忆里一点点变得清晰而深刻。
空白的记忆?
她微微的恍惚起来。
那是很多年前她未曾放在心里也未曾留下痕迹的过去。
……
一团白影飞了出来,云墨一挥手将火儿接住,摸了摸它的头,嘴角凝着一抹笑。
火儿难得的没有给他脸色看,而是乖乖的呆在他的臂弯处,眼神很萌萌哒的看着屏风。
当初云墨做那嫁衣的时候,它也在旁边,亲眼看着他一针一线的缝制好这件精致无比又美艳绝伦的嫁衣。
凭良心说,云墨对它主子那可是情深一片。其他男人它不清楚,它只知道,单论感情,云墨对凤君华绝对不低于她身边的任何男人。
耳边响起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它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眼云墨,然后聋拉着头,很自觉的跳了下去,躲在一边的角落里,不打扰这俩人。
云墨挑眉,眸光里笑意满满。
不过多时,身后她有些忐忑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了。”
他回头,目光悠然一紧,呼吸已然窒息,几乎忘记今夕是何夕,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眼前那一抹如梦如幻的红。
早知道她的美丽,他已经见识过无数次。当年她一袭流云锻加身,他便幻想过这天华碧穿在她身上该是如何的绝艳风华。然而亲眼见到,还是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那种艳光四射,并非天华碧能散发出来的。而是从她眉眼五官以及浑身流淌着的清冷而微微柔和的气质,从里到外带来的冲击。
这世上最明亮的星辰日光明月都是极美的,仙境缭绕逶迤如梦也都是美好的,然后都不如她此刻那种沉静而悠远的美。
她就在他面前,衣袂飘飞如火云,发丝披散在肩头,衣襟袖口都绣着浅浅而纹理分明的花纹,将整张脸点燃得如同火光走出的仙子。
似乎,即将要随风而散。
他忽然上前两步。
她久久没听见他说话,心中更加忐忑。
“怎么了,不好看么?”
眼前一暗,他已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似乎要将她刻入灵魂深处。
“很美。”他衷心的赞叹,“比我想象中,更美。”
她嘴角微弯,靠在他怀里,抬了抬手臂,又是闪亮的红光夺目而出。
“这嫁衣你改了很多次吧?”
“嗯。”他说,“因为你在长大,我得天天修改。不过还好,总算刚刚合身。”
天天修改么?
凤君华没说话。那些年他天天画她的画像来记住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却是为她做嫁衣么?
这个时候其实她很想问一句,如果她没有爱上他呢?她没想过嫁给他呢?这嫁衣不是白做了?
不过一句话绕在舌尖又被她自动的给吞了回去。他一定会说,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即便是她恨他。
这人啊,看着内敛,有时候却是十分别扭固执。
“这才不到五月,咱们大婚不是还早么?你怎么不再等几个月给我穿?”
云墨摇头,“原本三年前就该给你的,不过…”他一顿,又凑近她耳边,笑道:“我已经迫不及待娶你过门了。”
他低头,一只手捧着她的脸,眸光满满的痴恋温柔。
“为什么这样看着…”
‘我’字被他吞入了口中,在唇齿间蔓延吸吮,深吻缱绻。
她眼睫轻颤,然后双手换上他的脖子,仰头迎合他。
即便如此亲密接触,他却不满足,他想要获得更多更多。手臂一紧,天旋地转,她已被他带入了内室。纱幔垂下,灯光幽幽而起,点燃他这一刻满眼的火热*。
她被他压在床榻上,身下是软绵的被褥,身侧是厚厚的床幔,头上是他灼热的目光。
她攀援着他的肩,他搂着她的腰,近距离的与她接触,似乎要用眼神将她融化。
“青鸾。”
“嗯。”
他闭上眼睛,重新吻了下来,灼热的呼吸开始在周围蔓延。
玉簪脱落,发丝倾洒如瀑布。衣襟散开,露一抹微白如凝脂的肌肤,细腻如玉。
三大珍匹都有一个特点,轻如薄纱,飘飞如梦。还有一层外衫,平时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将那些衣襟配饰全都去掉,还可以当做常衣穿。
外衫脱落,腰间还有一根腰带。手指轻轻一扯,衣衫层层飞落。
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时候她却还是莫名的紧张,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心口砰砰跳动。
头上他低低而笑,将她更贴近的揽入自己怀中,轻柔的吻一点点划过她的眉眼五官,脸颊红唇…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华灯初上,满天繁星灿烂亮如白昼。有晚风缓缓吹拂而过,像他的手温柔的划过她的肌肤,给她带来那种颤栗而激越的电流。
她忍不住微微喘息,环着他脖子的手微微收紧,感受那种互相熨帖的温暖和融合。
灯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眼前一片漆黑,肌肤上的感觉却更加清晰。
他的呼吸像丝线一样缠绕在她耳边,带着微微而急迫的喘息,熏得她也跟着忍不住的娇吟。
长夜漫漫,星子如水光丝丝流淌,翻滚的锦被,低低喘息的娇吟,无休无止,直到天亮。
……
南陵。
星空如稠,残月如钩,有人被翻红浪婉转缠绵,还有人站在窗前凝望夜空,神情遥远而深沉。
凉风徐徐吹来,衣袂飒飒如旗。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没回头,却知道来人是谁。
“怎么突然回来了?事先也没收到消息。”
明月轩慢慢走入凉亭,负手而立,眼睛透过薄纱看向远处,没说话。
明月殇微微侧头,看着头上的斗笠,微微叹息一声。
“摘下来吧。”
明月轩依旧不说话,周身气质清冷如霜雪。
明月殇眼底划过一丝复杂之色,低低道:“你这两年都去哪儿了?”
明月轩气息似乎变了变,还是没说话。
明月殇坐了下来,“这两年我到处找你,却没有丝毫踪迹。”
“我在九转书内。”
明月轩声音淡淡而寂静,像这夜飘过的风,刹那便了无痕迹。
明月殇震了震,眼底漂浮起了然的光。
“原来如此。”
他顿了顿,又道:“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你以为母后还会让我走么?”明月轩声音带着些微的苍凉和疲惫,“我逃得开皇城,逃得开南陵,逃不开命运的桎梏和皇权的责任使命。无论是两年,还是二十年。到头来,我还是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明月殇眼睫垂下,手指颤了颤,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明月轩又道:“凰静芙来了南陵。”
明月殇呼吸一顿,眼神里浮现点点寂寞又无奈的神色。
明月轩回头,隔着薄纱看着他,眼神清明而冷静。
“你的确需要一个太子妃。”
明月殇抿着唇,那句‘你也应该有个皇子妃’终究淹没在唇边,苦涩的吞没腹中。
“五弟。”他道:“如果你想走,母后不会拦你的。”
明月轩回头仰望月空,月色层层洒下来,清冷如霜雪,一点点浸没他衣襟长摆,再一点点从骨子里渗透出来,满身的冰与雪交织而过。
“我已经逃避了两年,如今是该担负起自己肩上重任的时候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那般深沉而细腻的情感全都在那两年时光中消退,亦或者已经深入骨血之中,一碰就是抽丝剥茧的痛和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空洞。
“母后说得对,无论我们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姓氏,不能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两年的自由,已经足够。”明月轩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淡如水,冷如月,还是那个如红尘之外不染尘埃的仙人。
“我回来,是为了帮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明月殇呼吸又滞了滞,眼神越发的复杂。
明月轩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夜深露重,皇兄早些休息,下个月还要大婚。”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经消失在阴影处,徒留明月殇坐在石桌旁,因他最后一句话恍惚茫然。
大婚!
他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
三年子期快到了,云墨用计将他调走,便是迫不及待的为了要与她大婚吧。
他眯了眯眼,思索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走入一个黑暗的角落。
雾气腾腾,周围一片漆黑,唯有朦胧的光线映出浅浅的影子。她盘膝而坐,听到声音,未曾睁开眼睛,声音淡漠而温凉。
“你最近有些浮躁。”
明月殇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三个月后你便可神功大成么?”
“不能。”
她说,“至少半年。不过…”她睁开眼睛,周围依旧白雾蒙蒙,但依稀可以看见轮廓,精致绝伦无法用画笔描绘一二,只于那眉眼间勾勒出如雪莲般的圣洁和山谷幽兰的沉静之美,让人见者怦然心动又不敢亵渎。
“三个月后,我可以在这封闭的空间练功,也能以实体走出去。”
明月殇盯着她,眸光里变幻如风雨,良久才道:“你要去东越。”
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她低低笑了笑,声音很是轻松愉悦。
“咱们俩某些方面其实还是一致的。比如说,都别想让云墨好过。这几年我灵魂虚弱无法走出去,不然也不会容他如此猖狂。”她眸光流转如星辰洒落,唇边笑意清浅如花。
“如今又岂能让他如此容易的抱得美人归?”
明月殇面上也带着淡淡笑意,“你有把握么?”
不是他信不过洛水兮,只是云墨这个人太过深沉,洛水兮能在玉无垠手中存活已经是万幸,如今要跟云墨斗,胜负难料。更何况云墨这些年心心念念娶她为妻,又岂能没有准备?
“有没有把握不重要,成不成功也不重要。”洛水兮曼声如流云,淡淡道:“重要的是…”她缓缓抬头,目光里有一种光在慢慢升腾,燃烧,最后盛放,天地刹那虚无。
“我要在他心里种下一根刺,让他永远也无法安宁的刺。我会让他知道,这天下人心,并非全都在他掌握之中。”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光,而后看向明月殇,眸光一闪。
“你还是多多关心关心你那个未来太子妃吧,她很适合你。”
上辈子明月殇在二十及冠之年就纳了右相赵士成的女儿为侧妃,不过只是因为政治联姻,他想要除掉赵士成而已。他纳了侧妃,却在新婚之夜让那女子独守空房。后来,他便爱上了慕容琉绯。以雷霆手段将赵氏一族从朝中拔出,想要再娶慕容琉绯为妃。
只是那时有一个玉无垠。
一年后,慕容琉绯又遇见了云墨。
从此,爱恨纠葛,天下风云,便因那红衣女子,瞬息万变。
赵氏死了以后,明月殇便再也没有娶妻。原本他有一个未婚妻慕容琉仙,不过在慕容琉绯被云墨带走以后,天女一事就曝光于天下,慕容琉仙和明若溪都被处以极刑,慕容府也倒了。
因为一个慕容琉绯,明月殇和云墨更是成为了死敌。为了一个女人,弄得烽烟战火民不聊生。
三年以后,柳皇后再也忍不住了,逼迫明月殇娶妻。那个时候,他已年近二十五。在种种压力之下,他只能后退一步。不过他很聪明,选择了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肖太傅的幺女,彼时不过十三岁的肖含芳。满朝文武,论身世背景容貌才情,肖芳华并不是唯一适合做明月殇太子妃的人选。但既然他开口了,柳皇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应允。
再后来,她惹怒了云墨,被他打得魂飞魄散,险些灰飞烟灭无法轮回转世。
那之后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明月殇没有接话,目光淡得如同流水。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洛水兮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难得的出现几分怜悯的哀叹。
这世上最是害人不浅的便是情之一字,有些人爱不得放不下,藏在心里便是永远的痛。
有时候她真不明白,世人为何还要一个个前赴后继的跳下情网的陷阱?
幸好她天生绝情绝欲,否则…
历代玉晶宫圣女都对宫主一往情深,到她这一代,倒是个例外。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笼罩在了白雾之中,淡白色的光芒和那雾气缠绕不绝,几乎无法区分。
快了,还有三个月。
三年都等过来了,还怕三个月么?
他们欠她的,她会一点一点的拿回来。
……
宽敞平坦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走过,身后跟着悠长的队伍。车内玉枕佳人,凝眸顾盼。她半躺着,一只手支撑着头,眼神恍惚而茫然的看着某个地方,眼底神色近乎空无。
十五年了,到此十五年,他还是要娶妻的。原来除了那个人,他还是要娶别人的。
曾经那些年里,她一直以为除了那个人,他再也不会多看其他女子一眼。而如今,他还是不得不遵循病重母亲之言娶妃。
也罢,或许这也是予她最好的解脱。
“还有多久抵达南陵?”
外面侍者低声道:“回陛下,前面就是南陵国境,天黑之前,我们便会抵达南陵边城。”
凰静芙只是嗯了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西秦。
沐轻寒下朝过后就去了凤銮宫,寝宫内轻纱萦绕,有低低的咳嗽声伴随着刺鼻的药味溢出来,空气变得低沉而凝滞。
他走进去,宫人依次跪下。
“参见皇上。”
沐轻寒挥了挥手,“皇后如何了?”
“回皇上,太医说皇后娘娘伤得太重,大概要休养好几个月才能下地。”
宫人一边回答一边撩起轻纱,低头恭迎他走进去。
崔宛芳刚给楚诗韵喂了药,听到声音便站了起来,福了福身。
“参见皇上。”
楚诗韵躺在床上,面色还有些虚弱,见到他来,支撑着便想要站起来。
“臣妾…”
沐轻寒大步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
“你有伤在身,就别多礼了。”
“谢皇上。”
楚诗韵虚弱的笑笑,“皇上,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
沐轻寒坐在一边,温和道:“朝中没什么大事,便提前下朝过来看看你。”
他叹息一声,目色悲悯。
“伤好以后就别再去边关了,好好在宫里呆着就好。”
楚诗韵抿了抿唇,嘴角噙起一抹微笑,点了点头。
“臣妾谨遵陛下之令。”
她又看向旁侧的崔宛芳,对沐轻寒道:“皇上,这些日子多亏了有宛芳在臣妾跟前照顾,臣妾才能好得这么快。”
崔宛芳低着头,温和道:“娘娘对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所做不过微薄之劳,不敢居功,只望娘娘能早些好起来,民女便安心了。”
沐轻寒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岂能不明白楚诗韵在想什么?他在心里轻叹一声,颇有些无奈。
“你照顾皇后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朕就好。”
崔宛芳一震,眼角余光落在他脸上。他依旧面容温和如玉,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心中微微失落,面上却不显。
“是。”
她收拾好药碗,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楚诗韵这才道:“陛下,您…”
沐轻寒打断她,脸上带着几分笑容。
“十月初十,云墨和绯儿大婚。”
楚诗韵怔了怔,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养伤,外界的消息几乎都没过问。此时听沐轻寒冷不防说起这事儿,倒是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当初若非孟皇后驾崩,他们俩早就在三年前举行了大婚,也不用等到今日。
“陛下您要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吗?”
沐轻寒目光含笑,“绯儿是我的妹妹,她大婚子喜,我自然是要去祝贺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时候你也应该好了,就随我一同去东越吧。”
楚诗韵眼睫垂下,嘴角弯出一抹浅浅笑意。
“好。”
沐轻寒点点头,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明月殇也会在七天后大婚,娶的是太傅幺女肖含芳。”
楚诗韵神色有些恍惚,怅然道:“这下子云太子可放心了。”
沐轻寒摇摇头,“柳皇后病重,逼着明月殇娶妻,他才不得不答应下来。依他的性格,怕是不会对绯儿死心。”
楚诗韵不说话,心中难免有些苦涩。
大婚只是一个形式,太子妃只是个名分,就如同她这个西秦皇后一样。即便是六宫之首,独享尊荣,可那又如何?终究不过一个虚无的称谓而已。
得不到那人的心,拥有再多也是虚妄。
政治联姻,向来如此。
只是可怜了那些个无辜女子罢了。
沐轻寒见她神色恹恹而叹息,目光一顿,道:“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来看你。”
说罢就要起身,楚诗韵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