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那么早就开始算计玉晶宫是为什么?不但要倾覆玉晶宫,还要借助玉晶宫某些力量。
他要天下,更要女人。
玉无垠一生所求如若得不到慕容琉绯,便只有尽他所能替她承担所有,还她盛世太平,一生幸福。
所以即便嫉妒可以拥有慕容琉绯的云墨,他却还是不得不放手,
洛水兮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对女人的爱,可以如此大度宽容。
她见过这世间太多痴男怨女,颜如玉,云依,沐清慈,明月殇…这些人,全都因爱而不得变得卑劣无耻,用尽方法想要报复。
可偏偏她一生之中最仇恨最敌对的两个人,分明也是那样自私凉薄的两个人,曾经因一个女人刀剑相向不死不休的两个人。不过是转世,时光轮回,却能变得如此默契如此有度量。
她如此努力的想要报仇,每次在转角得意的时候,却发现早已步入人家的陷阱之中。
火焰一样的恨意在身体里燃烧成血,浸没了寸寸筋骨,连她向来清冷高贵的面容也映上血红之色。
上辈子她先后被他们两人所杀,这辈子她先一步算计了他们所有人,却又在时光的转角发现被他们所算计。
好,好得很。
她看着周围已经死得差不多的精兵暗卫,看着那些先被烧灼成骨灰然后被冻结最后再被火融化尸骨无存的水迹,火光缭绕,将那最后的痕迹也烧干。
这便是冰火两重天,先烧死,再冻结,又融化成水,最后烤干。
一个人,从出生到成长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却在此刻,生死成灰再荡然无存,不过眨眼之间。
如此森凉毫无人性的刑罚,怎能用于凡人之身?上天又如何不予以惩罚?
她后退。
冰火两重天至阴至寒,却也有弊端,若存于一处,不可大面积移动。也就是说,只有这一座城,只有埋于地下,才有这冰火交织。她知道此刻只要打开城门余下那些还没死的人就能逃生。但是她不能,因为冰火两重天非但可瞬间置人于死地,本身还含有剧毒,灵魂之毒。一旦入体,便会顷刻传染。
只要一打开城门,金凰的将士必定会一拥而进,全都然后全都死在这里。
云墨,他不惜以一座城池为代价,抵抗金凰二十万大军。只要这些人死了,何止一个邺城?金凰受挫,士气大将,又因这诡谲的冰火两重天而心生惧意,接下来的战争必定力不从心,还如何抵抗东越大军?别说一个小小的邺城,便是一路北上直取皇都也是有可能。
所以在发现冰火两重天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用结界封锁了城门。因为她知道,即便她不打开城门,易水云也会吩咐人打开城门。
而且…
即便是如此,即便她能想到所有。此刻,在城外,凰静芙的军队必定已经被重重包围。
这何止是一箭双雕?利用她们求生心里佯装惨败,让出邺城。利用她们对他行事诡谲的怀疑程度以及她对他近乎全面的了解,再大胆的设空城计。
知道她多疑会亲自探索,便设下这冰火两重天等着她。知她不会因这五千人性命而让金凰二十万大军葬身于此。那样的话,她会成为整个金凰的罪人,即便是明月殇也保不了他。她想要报仇,便必须与他们合作。所以她会自动封锁城门,将这五千精兵和暗卫全都葬送。
自断一臂。
她浑身泛冷。
云墨,他何其残忍,何其深沉。
当年在金凰设计一场动乱,逼得凰静芙亲手斩断凰静悠这一条臂膀。
今日故技重施,将她困陷于此。目的不是要杀她,因为知晓她无论如何都能用隐身术逃离。
但是,数十万只眼睛看着她走进来,若她一人活着出去,而这五千精兵死亡,她要如何交代?之前凰静芙便犹豫要不要进邺城,是她自己毛遂自荐带着五千人进邺城。
如今她们死了,她却还完好无损。
凰静芙信她,可金凰的二十万将士呢?
她们可信?
不,她们不会信。
朝夕相处共同作战的五千将士性命,比她一个洛水兮在她们眼中的价值重得多。
三军会给凰静芙施压,请求处决她。在这个时候,凰静芙若要一意孤行的保她,必定会得罪将士。军心不稳,如何打仗?
最后的结局便是,凰静芙不得不碍于压力处死她。她自然不会轻易就死,可自此以后,她便不能留在金凰,也不能去南陵。她曾帮南陵和金凰对抗西秦东越,这一走会成为金凰南陵两国的追缉要犯,也会成为东越西秦必杀的仇敌。
从此天地之大,再无她洛水兮容身之地。
这才是云墨的目的,不但要用一座空城大败凰静芙,还要逼走她,然后,借刀杀人。
她闭了闭眼,纵然心中明白这些所有的弯弯绕绕,却终究无力回天。她可以踩在刀刃上存活,却无法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反击。
今日她一旦走出去,便会面对三军的质问,从此天涯追杀。
既如此,何必还要等着人家的审问?不如此刻离去罢。
呵~
这也是云墨要的结果吧。
知道她一出去,凰静芙当着三军的面不能对她手软,她纵然命大活着,也必定受创。她还没报仇,怎么可以死?所以她会先一步离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予,金凰的女子军队更为愤懑。以后,她还有活路么?
她看着眼前燃烧的烈焰,已经感受到余下那些人不解而指责甚至悲愤仇视的眼神。
在她们看来,是她阻了她们的生路。
洛水兮面容上冷色渐渐退却,她站在冰火前,嘴角勾一抹诡谲的笑,身形渐渐消失。
没关系,无论我落入何种境地,必定会留着一口气,亲眼看着你是如何在痛苦里挣扎,生不如死的。
云墨,你且等着吧。
那一天,不远了。
……
等凰静芙重创易水云出来,身后已经是一片人间炼狱。他们没有在城内设防,而是在城外布下重重埋伏。她的铁骑踏过的地方全都没有丝毫异样,但在她们走过以后,却有顶级暗卫无声靠近,在周围设下看不见的埋伏。
空无一人的邺城引洛水兮带人查探,易水云以自身为饵引凰静芙入阵,而东越的十五万将士对金凰二十万大军,再加上事先佯装惨败而设下的埋伏,她们如何堪敌?被打得落花流水,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而更重要的是,洛水兮无故失踪,派去探查城内情况的五千精兵和皇室密卫一个不留。
不,还有一个。
那是云墨特意留给凰静芙报信的。
那密卫已经奄奄一息,不过还好,该说的都说了。
城中遇伏,洛水兮罔顾将士们性命,封锁城门,独自逃生。将士们和暗卫全都葬身邺城,无一例外。
诛心之罪,莫过于此。
金凰大军一路而来,是洛水兮带人在前方探查,也是她带人进入邺城。如今她带的人全都遇伏死亡,而她们在外面也被包围击杀,那些她检查过的地方重重袭击埋伏。
她们伤亡惨重个,她却独自逃生。
这算什么?
只要不是白痴,很容易就能猜测出来。
这是里应外合之计。
也就是说,洛水兮背叛了金凰。或者说,她一早就是东越的人。之前与云墨作对,不过是取得她们信任的手段而已。
毕竟,以前无论她如何和云墨过不去,却没有哪一次是胜者。
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凡人原本就对鬼神又敬又畏,从前玉晶宫的存在,只会让他们讳莫如深。玉晶宫覆灭了,还剩下一个圣女。所谓独臂难成,玉晶宫那么强大那么神秘都能倾毁,何况一个圣女?
没有了偌大玉晶宫做后盾,洛水兮什么也不是。
她太过骄傲自负,却没有看明白这一点。
所以,她最后一点因自己身为玉晶宫圣女被世人敬仰的身份也在人心的摧残下荡然无存。
凰静芙心里清楚洛水兮不是叛徒,但是有些事情她却无法解释。密卫是她的,五千精兵却不是她一个人的,是整个金凰的,是二十万大军的姐妹。若此刻她偏袒洛水兮,便是她这个君王也会受到质疑。
反之,若此刻下令追杀洛水兮,将士们才会热血沸腾,更加拥护她。
因大败而低落的士气会再次复苏。
多么讽刺啊。
凰静芙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却是彻骨的冰寒。
当年云墨设计她自断右臂从而稳坐太女之位,成为整个金凰真正的主人。
今日云墨故技重施,让她再断一臂,只为鼓舞被他打得一蹶不振的士气。
将士们愚昧,看不懂其中得失。
她却心里明白。
灭其国,必先除其将。
云墨一步步逼着她踩着自己同伴的血登上高位,逼得她看似坐稳了江山稳定了军心。而金凰的内部,早已一寸寸*,外强中干。
这便是,攻心之计。
他将人心算计得如此之好,怎能不胜?
她看着满地哀鸿遍野,心中升起无限苍凉。
这天下,迟早都会是云墨的。如今这般无休无止的打下去,又是为了什么?不过徒添伤亡而已。
心里明明清醒的明白,但她却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这便是作为一个帝王的悲哀。
亡国之罪,她必须背负。
金凰大败,易水云和慕容于文没有就此收手,而是一路北上。
六月初,泸州沦陷。
六月十六,东城被占领。
六月二十七,欣城城主战死,欣城破。
不过让凤君华有些意外的是,这次带兵攻打欣城的,除了慕容琉风以外,还有司马灼。
慕容琉风被敌方将领重创,危急时刻司马灼挺身相护,自己却险些断了一条手臂。
连日来的战争不止让金凰损失惨重,东越也有些吃不消。先不说攻占了几座城池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光是他们军师身上的伤也要好好调养才行。
要知道,这次金凰领兵作战的可是金凰的女帝,别的不说,就是她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也不得不让人小心应付。
说起这个,还得多亏了凤君华的离恨宫。
八宗将明月澈送到香城以后,凤君华便下令让他们直接去邺城。除此之外,三十六阁主七十二星主也全都去了邺城。这一路之上,全靠他们抵抗凰静芙。
虽然金凰失了好几座城池,但离恨宫损失却同样不小。
她深知凰静芙的武功之高,重伤后的易水云无法应对。
从邺城一直到欣城,光是死在凰静芙手上的离恨宫高手便多达百人。
八宗全数阵亡,三十六阁损失二十人,七十二星死四十八,重伤十二,其余之人也多少受了轻伤。就连她的那几千死士,也和凰静芙这些年培养的铁血暗卫同归于尽。
一个多月下来,凰静芙身心疲惫,离恨宫元气大伤。
其实如果云墨没有离开,离恨宫就不会牺牲那么多人。当日邺城之计,金凰死的人会更多。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天机子说过的话日日在他耳边回荡,他不放心。
明知道这是最好直取金凰的好时机,他却独自远赴西秦,宁愿放弃这大好时机也要陪在凤君华身边。
没了先机,他可以再制造。江山城池没了,可以再打。但这世上只有一个凤君华,失去了,就再也没有第二个。
他一生什么都可以赌,赌人心赌江山甚至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打赌。唯一不能赌的,就只有凤君华。
他那么努力,等的那么苦才等回来的女子,怎能因为江山大业而失之交臂?
不,那绝无可能。
……
凤君华收到这些消息,心里可谓百味陈杂。她目光落在司马灼三个字上,恍然想起四年前那个街上偶遇的午后。
当年云墨允他出京上战场,是她将他带到邺城。这三年来他未曾关心过他的动向,却自有人向她禀报。
司马灼原本是一文弱书生,后天习武自然比不得自幼与刀剑作伴之人,难有大成。
然而这三年来无数次战役,但凡有危险,他挺身向前,首当其冲。短短三年,他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升到和慕容琉风一样的位置。
这一次,他伤的是右手,但伤在手腕。以后别说拿剑,便是拿笔都困难。
作为世家清流弟子,不能拿剑没什么,文人不需要会武,日后照样继承爵位,荣耀富贵。
可作为自幼喜爱文学诗词的书生,不能拿笔,那简直比要了他的性命还严重。
宫里的夜晚永远不如外界那般漆黑,因为到处都是宫灯,便是树木繁花之中也穿插着摇曳的灯光,将湖水照得波光粼粼。一线月色落下来,满地清辉,将斜靠在窗前的纤细身影也拉得老长。
云墨无声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
“在想什么?”
他手指若有意若无意的落在她腕脉上,轻轻一碰,随即又不动声色的移开。
她察觉了,却没有说什么。
前面三年还可以以孝期为由挡住那些拿她无孕说事之人的嘴巴,但如今他们大婚半年多,还是未曾有孕,便是连她自己都有些担忧焦急起来。
是不是以前中毒走火入魔什么的影响了体质,所以才迟迟不孕?
她今年二十三,若是放在现代,这个年纪谈婚论嫁都不嫌晚。然而在这个时代,孩子都应该可以打酱油了。
而且,他已经二十八。
将近而立之年膝下还未曾有一子半女的,在这个世界少之又少。
他日后要继承大统,若她不能为他诞下子嗣,那么…
心里升起一股烦躁,她靠在他怀里。
“云墨,若是我…”
后面半句淹没在他的深吻里。
两唇相接,气息缠绵入骨,纵然天地万物旋转化为虚无,都与她再无干系。
她闭着眼睛,启唇任由他占领属于她的领土,肆意品尝她唇内的芬芳。
一吻闭,她气息不稳的贴着他的胸怀,他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声音依旧低柔如水。
“不许胡思乱想。”
他如此了解她,她随意一个举动,随意一句话,他便知晓她在想什么。
凤君华嘴角挽起淡淡笑意,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好。”
想那么多干嘛?她身体没有丝毫问题,他们迟早都会有孩子。如今没有,不过是时机还没到罢了。
“等崔宛芳生产以后,我们就去欣城,好不好?”
“好…”
云墨一个好字还没落下,外面却有宫女急急而来。
“太子妃,崔姑娘早产了…”
------题外话------
这一章算是过渡吧,真正的精彩在下一章。沐清慈那小婊砸要出来了,看女主如何收拾她。遁走,做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