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衍仲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自己家里吃,自己买菜做饭,但是偶尔也有不得不在外面吃的时候。这种时候他能接受的就有这种一点油水肉沫都没有,全都是素菜和白粥搭配的粥。虽然勉强能接受,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吃别人做的东西。
总而言之,屈衍仲他只对这种店稍微熟悉那么一点而已。他看得出来齐关河的身体虚弱,像是很久没好好吃东西,瘦得可怜。
在一个用帘子隔开的小包间里,屈衍仲静静的看着齐关河喝完两碗肉粥,等他稍微消化了一些,就站起来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齐关河以为他要送自己回去,但是没想到他只是将车子开到了附近的一个公园停车场,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他,开口道:“你对你妈妈感到仇恨,恨到……希望她去死吗?”
茫然的看着屈衍仲,齐关河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消瘦憔悴毫无生机。他诺诺的开口道:“我……”
“仔细的考虑一下,你是否真的希望那个生下你的人去死。她死了,来自她的伤害就会停止,但是伤害不会就此消失,或许你还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更多的伤害,你能背负这种情绪吗?她死了,你从此以后就是一个人了,连恨都没人恨。”屈衍仲语气毫无起伏,平板的像是在念一段枯燥的文字。
齐关河露出个似哭非哭的表情,“我现在,本来就已经是一个人了。”
齐关河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有着非常美满的家庭,父母都对他很好。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爸爸的工作变得更忙了,妈妈开始变得不喜欢待在家里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早教园,要不然就是被保姆带着。
父亲每回回来见到他,都会给他买很多玩具,陪着他玩,教他念书写字。但是妈妈却对他越来越不喜欢,还开始频繁的和爸爸吵架。齐关河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他无意间撞见妈妈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家里的大床上滚作一团才隐隐明白了。
爸爸和妈妈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硬,他们甚至不再吵架,而是不会同时待在一个家里。但是爸爸看到他,依然会笑着带他去玩,妈妈看到他只会当做看不见,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
有一天,齐关河听到爸爸和他说起离婚,他说如果和妈妈离婚了,希望他能和他一起生活,齐关河同意了,他甚至感到高兴,因为他不用再看到那个不喜欢他的妈妈。可是就在一个月后,爸爸的小公司出现了巨大的亏损,以往温和的爸爸焦头烂额满眼血丝,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他和妈妈离了婚,抱着他哽咽的说对不起他,说要他好好的和妈妈在一起过,还说给他准备了一些钱在妈妈那里,能让他们母子能好好生活。
第二天,他的爸爸就跳楼了。匆忙的操办完葬礼,齐关河被很久没见到的妈妈带着离开了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继续生活。妈妈开始和一个年轻男人经常来往,她脸上带着喜悦的笑意,但是很快,那个男人消失了,还带走了他爸爸给他留下的钱。
妈妈开始酗酒夜不归宿,她不再管他,只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去上学,不给他做饭,只买了些面包方便面放在家里让他自己吃,她时常会忘记买那些吃的,她要是忘记,齐关河就只能挨饿。
有时候,妈妈出门了,几天都不会回来,回来就是满身的香水味醉醺醺的。她高兴了就会当做看不见他,要是不高兴了就是破口大骂,好像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齐关河趴在窗户上,看了好几次妈妈被不同的男人送回来。于是他明白,自己的妈妈是在做什么了。
一天又一天,他开始恨起这个女人——要是她死了就好了。
“齐关河,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一个星期之后,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你给我答案。”屈衍仲最后这么说,将他重新送了回去。
齐关河注视着车子离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从被子底下找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一岁多的时候,妈妈抱着他,爸爸站在妈妈身后扶着她的肩,一手摸着他的头,一家三口看上去很幸福。
撕拉一声,齐关河双手用力撕掉了这张照片。
天色渐渐的暗下去,路旁的霓虹灯依次亮起,整座城市开始沉入夜色。城市里的夜总是灯火辉煌的,似乎永远不曾真的沉睡。
屈衍仲提着买的菜从住的小区附近那个大超市里走出来,路过一家店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眼熟的女孩子蹲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个箱子。
箱子里有只哈哧哈哧吐舌头的小黑狗,两只前爪搭在箱子边沿,直起身子似乎在注视着周围走过的人们。那个女孩子一脸和狗狗一样的表情,脸颊上隐隐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同样在期待的看着路上过往的行人。
屈衍仲注意到那个纸壳箱子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求收养”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