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余氏母女归了家,苏瑾娘待到方墨洗漱歇息后,就转到后堂里,在方大福牌位前点了香,灯火昏黄,摇曳不定,望着木牌上刻着的几字,苏瑾娘却突然说不出话。许多话说多了,却再说不出口了,于是只呆呆望了良久,而后叹了一口气,提着灯出了门去。
过方墨屋时,见窗大开着,便轻手轻脚推了门进去。方墨身上盖着薄被,睡得正香,明晃晃月光倾在她榻前,只这一刻安静,苏瑾娘才仔细发现,原来闺女生得也不像她爹,眉宇斜飞,隐隐有股凛然之气,不是方大福敦厚朴实。这些年艰难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苏瑾娘心中一疼。终归是她无用了一些,撑不起这个家,才让自己闺女受了这么多罪的。
苏瑾娘低头默想一阵,转身轻轻关了木窗,出了门去。回自己屋里睡下,睡到半夜里,迷迷糊糊中突然听见轰隆隆马蹄声浩浩而来,她一下子惊坐起来,开了窗看出去。外面好大的雾,那一团朦朦胧胧中,有无数惨叫声传来,战马萧潇,刀光剑影隐现。她吓得喘不过气来,赶紧披了衣衫出门去。
她跑到方墨屋前,一下子推了门进去,那床榻上空空的,方墨却不在床上。苏瑾娘呆呆愣住了,隔壁屋里聂云旭的哭声传来了,唤醒了她。她立时转身,冲进聂云旭屋里,一边给他混乱套衣衫,一边安慰说道:“旭儿,莫要哭了,小心引了坏人过来。”
穿好了衣衫,她便牵着聂云旭出了屋门,雾太大了,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似乎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喊杀声,她弄不清醒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是说北狄人已经退了吗?谁又打过来?她胆胆战战的,就这时候突然听见了方墨的声音。
“娘!娘!”
苏瑾娘一喜,冲声音来处惊喜叫道:“墨儿,墨儿。”拉扯了聂云旭就朝那处奔过去,可是跑了老远,还是没有找到方墨,只听见她的声音在前面一声声召唤。
“娘!娘!”
苏瑾娘正六神无主,突然看见前面朦朦胧胧中一个纤瘦身影一闪而过。苏瑾娘心中大喜,不由得又唤了一声“墨儿!”赶紧拉着聂云旭就跑过去。那身影始终在前面,却怎么也追不上。苏瑾娘只得拼命加快脚步。
前面那纤瘦身影总算停住了,苏瑾娘大口大口喘气,拉着聂云旭过去。浓雾淡了许多,可以看清楚前面那人正是方墨,她手上提着血淋淋长剑,浑身都是血,正回首笑看着他们,似正在等待他们两人。
苏瑾娘牵着聂云旭正要过去,身边一阵冷风起,有一人突然越过了他们,迎上方墨,两人并肩站着。方墨正侧着脸看着那人,笑面如hua,伸手牵住那人。那人背对苏瑾娘站着,身影高大,苏瑾娘只辨得出那是一个男子。两人牵手比肩往高处去。
原来方墨并没有看见自己,她等得是这人。苏瑾娘一怔,心中失落感才起,突然听见利剑出鞘声响。她猛地一抬头看去,正好看见那男子一剑刺进了方墨胸口。
“墨儿!“苏瑾娘神魂俱散,大叫一声。
苏瑾娘“啊”一声尖叫,从床上猛然惊坐起来。白月透窗进来,洒下一地斑驳,枝影舞动不定,屋内事物模糊可见,原来她只是做了一个梦罢。苏瑾娘摸了一把头上冷汗,这梦实在太可怕了,她到现下心仍是砰砰直跳,背心冷汗一茬一茬出,被夜里冷气一侵,便进了骨头里,比那三九天的冷,还要让人受不了。
苏瑾娘从床上下来,腿脚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了。于是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说道:那只是梦而已!那只是一个梦而已!闺女好好的,就睡在她隔壁呢。
良久后,总算是有劲,扶着床站起身来,摸到柜子前面,换了一身衣。却心依旧狂跳着,静不下来。于是苏瑾娘点了灯,披着衣衫,又转到后堂里面。方大福牌位前的香只烧了半截,孤零零杵在中间。苏瑾娘呆呆望着那只烧了半截的香,心里越发不安了。
夜这么静,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睡着,夜里冷气上来了,苏瑾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就这时候,她突然听见大街上传来一阵踢踢踏踏马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