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旭一愣,荣月娥扯了扯他,低声说道:“有备无患,快去,快去。你可不能让你婶娘落到严仕海手中。”姚医官也附和说道:“严仕海这人心狠手辣,若是方夫人落在他手里,定是生不如死。”
聂云旭唤了王伯王嫂来,低声吩咐他们几句。王伯王嫂慌忙下去收拾。聂云旭又转到自己屋里,收捡了几件换衣衣衫,拿了弓弩和小剑,一并裹了。荣月娥跟他在一起,诧异问道:“你就拿这些吧?”聂云旭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就够了。”又拔出小剑,对灯光看了看,随手递给荣月娥,说道:“这个给你。防身用。”
荣月娥拿过了,问道:“那你呢?”聂云旭拍了拍连珠弩,说道:“我用这个就行了。你收好了,这剑是我姐姐让孙伯伯给我打得,锋利得紧,你小心莫要伤了自己。”荣月娥将小剑包好,背背上,笑着说道:“你只管放心。”
两人一道回到苏瑾娘屋里。荣余氏又说道:“云旭,去将你婶娘常穿的衣衫也收几件。也要备些银钱。”三人一道开了苏瑾娘的柜子,捡了几件衣衫。聂云旭身上还揣着李进给的银钱。一应东西收好了。王伯王嫂也收拾好了。将东西放到一起。王伯照样去前院守着。剩下的人全聚在苏瑾娘床前。
雨似乎又大了一些,雷声噼里啪啦作响,在时不时乍亮的黑夜里,这屋里每个人心里都揣着不安,就连说话也都心不在焉的。突然方家的大门被捶得咚咚作响,屋里每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聂云旭站起身来,走到屋檐下站着。
一道闪电突地在头顶划过,乍现瞬间,聂云旭看见院子里最大的那颗大树正搁在院墙上面,满院枝叶狼藉,紧接着惊雷轰隆隆从头顶滚过,似万马奔腾。王伯提着气风灯笼带着两人匆匆忙忙过来了,还没有靠近,聂云旭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那两人近到了跟前,摸了一把脸上雨水。聂云旭常在李进身边,认得这两人,正是李进寨子里的,年岁略大那个是王三顺,瘦高个年轻的叫汪贤生。聂云旭正要说话,那王三顺就摆手说道:“云旭,你婶娘在哪里?咱们得快些离开这里,有话路上说。”
聂云旭一愣,转身指了屋里,说道:“就在屋里。”快步引了两人进去,屋里几个女人都站起身来。王三顺只扫了她们几眼,就探头看了看苏瑾娘,问道:“云旭,你婶娘还没有醒吗?能不能下地?”
聂云旭摇了摇头,说道:“醒过一次了,但是还不能下地。”王三顺点头说道:“这倒不打紧,我劲大,我来背就是。院子里可有马车?”在门口站着的王伯连忙点头说道:“有,有,早准备好了。”
“快拉了来,在大门口等着。咱们需得快点,再晚就出不去了。”王三顺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去,让汪贤生和聂云旭搀着苏瑾娘到他背上,一众人等各自携了包袱跟在他身后慌忙出了门去。雨正大着,只片刻就看不清路了。荣余氏紧紧拉着荣月娥,跟着他们身后,哆嗦着问道:“逆水那边是不是扛不住了?”荣进宇还在那边呢,他虽是出门前交代过几句,可是荣余氏心里仍是一阵阵揪痛。
王三顺看了她一眼,说道:“严仕海过逆水了。”
一道闪电突地划过黑漆漆天际,荣余氏惊得一下子咬破了嘴唇,那呜咽声被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几人来到大门口,抬着不省人事的苏瑾娘上了马车。王三顺指挥妇人们上了马车,又牵了一匹马过来,让姚医官骑了。聂云旭执意要跟王伯一道坐在车轩上。一众人等慌忙往城外赶去。
正夜深时,雷雨大作,大街上慌乱出城的人不知几数,似有恶人趁机作乱,雷雨声里混杂的妇孺哭声犹是凄厉。王三顺不禁低声骂道:“这帮畜生。”正要冲过去,却被汪贤生叫住了,喊道:“大哥,咱们需得先护着方大娘出城,顾不得这些了。”
王三顺只得勒转马头,快马冲在前头开道出城去。出了城之后,又引着马车直往虞山奔去,上了山道,聂云旭回头看去,余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惠州城的西南方向火光冲天,幽黑的逆水倒映着无数火光,正往惠州城逼过来,隔这么远都可以听见震天的喊杀声。
聂云旭的小手不禁紧紧握成了拳头,车厢里面妇人压抑的哭声在背后响起。严仕海过了逆水,刘海平领的萧家军第一军还在拼死抵抗,荣进宇李进等人都在那里,这时候,谁也不愿意后退一步,将他们用无数鲜血打下家园就这么让出去。
可是这种实力悬殊的顽强抵抗不过是巨狼即将倒下去的最后一次悲鸣。
他们终归抵不住潼关的数十万浩浩大军的。潇潇逆水又一次见证萧家的落败。
就这时候,黑漆漆天地中突然传来一阵轰天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