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爹的腿就那样了,阿娘也想开了,说腿没了祸也没了,也不全是坏事。”俞瑶芳抿嘴笑道:“她现在的心思,就是我的亲事,一天到晚想这事,唯恐我因为这事坏了名声,说不到好人家,前天去我二舅舅府上,寻二舅母托付了半天,说还要去寻蒋郡王妃托付一二,我觉得说亲的事不必这么着急,原本想挡,后来想想,她托付就让她托付去,有件事忙着,省得她老唠叨我。”
“嗯,”李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用着急,最好等一等,我总觉得……”李恬顿了顿,发现这话不好说,换了个说法道:“寿王出征在即,这一场战事劳师动众,必定不能拖久,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必定要班师回京,那时候,是胜是负,战事有了结果,京城如今的乱局也有了结果,不过半年一年的事,不如等京城大局明了,再定你的亲事。”
俞瑶芳一听就明白了,忙点了点头,低低的叹了口气感慨道:“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你说是极是,我回去劝劝阿娘,阿爹断了腿倒是福气,这一场祸事,我们府上想沾也沾不上了。”俞瑶芳话一出口就觉出不妥,忙看着李恬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李恬拍了拍她的手:“我在局里,身不由已,我心里有数,你放心。”俞瑶芳忧虑的点了点头,她就是不放心,又能如何呢?
送走俞瑶芳,李恬围着游廊转了半圈,转身进屋写了封信,吩咐青枝从黄家车马行转给悦娘,悦娘正好在北边,就让她跑一趟北安府寻寻俞志宏,顺便再看看北安城的情形。
五皇子回来的比平时晚了大半个时辰,李恬一边侍侯他换衣服,一边将徐学士和徐尚书的托付说了,五皇子连追问了几句,忙让人取了外出的长衫急急换了,一边收拾一边和李恬道:“这事要紧,我得赶紧去跟大哥说一声,你先歇下吧,不用等我,晚饭我在大哥那里用。”说着,随手拿了把折扇,急急出门去了。
朝廷上下紧锣密鼓的忙着北征诸事,京城因为北安城失陷而酝酿的愤慨在一只只无形之手的撩拨下,浓烈到简直一触即发。
五皇子站在樊楼的二楼转角处,远眺着楼下两条街,旁边的雅间里不时传出各种义愤堵膺的痛恨怒斥声,仿佛个个都恨不能立马拎刀上阵杀上几个北庭奸人,五皇子嘴角渗出丝丝讥讽的冷笑,暗想圣人说的真对,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一把把用来祭祀牺牲的那种……
楼下通往禁中的街上,蒋鸿一身白衣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往樊楼方向过来,五皇子眼睛一亮,‘啪’的收了折扇,转身下楼,大步往早就定好的后园清静小院过去。
蒋鸿在樊楼欢门前下了马,刚穿过欢门,就有小厮迎上来,引着他一径往后园进去。
五皇子接在上房门口,一见蒋鸿进来,笑容可掬的拱手道:“能和状元公把酒相谈,荣幸之至。”蒋鸿忙紧趋几步,长揖到底见了礼笑道:“五爷是要折煞我么?”五皇子哈哈笑着,客气的让着蒋鸿进了上房,分宾主落了座,两人你来我往又风雅又客气你奉承我我奉承你,气氛良好的喝过四五杯酒,五皇子才委婉的进入了正题:“……雁回兄如此大才,也难怪蒋相目你胜过亲子。”
“伯父确实极疼爱我,”蒋鸿闻弦声而知雅意,也不动声色的转入了今天两人宴饮的正题:“伯父常教导我,万事须以国事为重,真是受益良多。”
“好一个万事须以国事为重!”五皇子重重拍手称赞:“蒋相的风骨,不光我极是敬佩,大哥提起来也是赞不绝口,最是当得‘相公’二字。”蒋鸿忙欠身谢了:“能得寿王称赞,伯父若是知道,必定高兴得很,寿王此番领兵北征,也是众望所归,只要后勤得力,不过三五个月,必能大破旺丹,大扬我国威。”
“这就得几位相公多多费心了。”五皇子紧接了一句,蒋鸿看着五皇子笑道:“别人费心哪比得上自己费心,五爷何不拿下这一场大功?有五爷在京城统筹调度,寿王后顾无忧,必能早日旗开得胜。”五皇子微怔,慢吞吞道:“我倒是想,只怕……”
“在下倒觉得五爷在京城统筹,只怕也是众望所归。”蒋鸿眼睛亮闪的看着五皇子,话里满满的都是话。五皇子眼眶几不可见的缩了缩:“你是说……”
“嗯,是福也是祸。”蒋鸿的话隐晦之极,五皇子却听的明明白白,确实是福也是祸,领了统筹调度之事,粮草能诸般物事,户部、兵部、枢密院各司等等诸般,能不能调得动可不是一旨圣命就能解决的,若是调动不利,误了战机,自己这一领命,可就不是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