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是你么?”官家用力往上抬着手,努力想去握按在自己头上的那双手:“你来接我了?小月,你去哪儿了?我想你,日思夜想,可我就是梦不到你,你去哪儿了?我让简师找你,他说你走了,你去哪儿了?我在这里,你能去哪儿呢?小月,我想你,你总算来了,你来接我了?”太子愣愣的看着官家,郑大官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手抖的几乎按不下去。
“小月,别怕,以后有我,我绝不让人欺负你。”官家的手到底没抬起来,颤抖着又砸下去,声音却高昂往上:“看谁敢瞧不起你!没人……小月,你等着,我要让她们都跪在你脚下,小月,她们都跪在你脚下,你看到没有?……”
“阿爹!”太子用力握紧官家的手,哽咽着叫了一声,官家却沉浸在过去与现实的混乱中:“小月,我的妻,我来了,你别走,等我……小月,等等我……”官家的声音凄楚而呜咽,太子握着父亲的手抵在额头,泪如雨下,郑大官的手轻轻抬起来,看着一口接一口吐着气又陷入晕睡的官家,愣怔的看出了神。
五皇子在廊下来回踱着步,他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屋里没半分动静,阿爹到底怎么样了?五皇子停在正殿门口,焦躁的看着那道墨绿锦缎帘子,帘子一动不动。五皇子呆看了好一会儿,垂下头背着手,又来回踱起了步子。
殿内,太子坐在床前脚塌上,失神的看着又陷入晕睡的父亲,看了不知道多长时候,脖子僵硬的慢慢扭头看向郑大官低声道:“阿娘真是自己绝药死的吗?”郑大官机灵灵打了个寒噤,直直的看着太子,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道:“慈宁皇后病的重……”
“嗯,”一阵令人心悸的静寞后,太子叹了口气,看着床上晕睡的官家自言自语般低低道:“阿娘走前跟我说了两件憾事,一是没能亲自带大我,二是对不起宁家姐姐,她没提阿爹。”郑大官的目光越过床上的官家不知道看在哪里,太子的话,他听见了,却又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满院新进使女中,他一眼就看到比所有人都瘦小一圈、正惊恐万状的明月……爷喜欢她、疼她,什么事都替她打算着……她象一株快要枯干的草,一点点滋润鲜活,却又渐渐的蔫渐渐的枯……
“……郑大哥,明华郡主那支簪子亮的闪眼睛,我就是多看了一眼,真不是想要,我一点也不想要那簪子,那不是我该想的东西,我跟爷说,爷怎么就不信呢?……人家是嫔,我是奴婢,瞧不起我不是应该的么?爷气成那样……郑大哥,我只想能常常看到爷,从来没想过要做王妃,我这样出身,这就知足了,我没多想过……郑大哥,我想大哥儿,想的心都碎了……全天下的人都跪在我面前又怎么样?我不要这些……”郑大官心里满满的都是旧日酸涩,只酸的眼窝发痛,痛得他直想放声痛哭。
五皇子拧眉看着廊下角落里的滴漏,已经两个时辰了,五皇子犹豫半晌,跺跺脚走到殿门口,正要说话,突然听到殿内传出一声痛哭,五皇子脚下踉跄站住,这是太子的声音,阿爹走了?
“五爷,山陵崩。”郑大官的话将五皇子从茫然失措中召回来,“走了?阿爹?走了!”虽说是早就想到的事,可临到头上,五皇子还是一片怔忡茫然。“阿爹!”片刻的茫然后,五皇子跺脚痛哭着扑进殿内,扑跪在太子身后,双手抠着坚硬的金砖地,以头跄地嚎啕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