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真突然低下头，愤恨地抓紧风衣的袖口。

这十秒的夜空凛冽得可怕。

所有人将目光落在飞将军身上，即便是被这样无情地挟持，众人也料定了结局。

若广场成了深海，那么赤红的将军便是海底的珊瑚般闪烁着。

“真公主，你是个仁君，也足够幸运有这么忠诚的臣子。”

乌云飘离开，一丝月光洒下来，一片黑暗的画纸上，一个苍老的将军举起佩剑。

“五秒！”文承不为所动地喊。

“我知道！”李广愤怒地瞪文承，从腰间取出二锅头猛烈地灌了几口，又含着无限的悔恨看向夜空。

粉色的连衣裙，现在是红色的。

“广叔……不要……”刘沁哀求地注视李广，不断摇头。

三秒，李广苍老地笑了。

我的又一生就这样短暂地无言地消逝了，不要说复仇，就连报恩、陪伴都做不到，稳稳地陪着小沁成长也做不到。

是太贪心了吗？是不识时务吗？是对小沁太苛刻了吗？是我太有主见了吗？

纵然对这个事实难以接受，但不这么做便会被认为害了主人。

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好不容易得到了生命，我不想再失去，我想去感受平凡的快乐。

“臭小子，给我保证你不会再对小沁下手！”

最后的那一秒，李广瞪着文承。

“可以。”文承漠然点头。

伴随着喉间划开的每一寸腥红，老将军欣然闭上眼睛。

那并不是刺向黑暗的热血，而是忠诚的红色。

不多时，血液和残躯化为光粒渐渐消散。

护盾消散，晚风吹着公主的头发。

长达一分钟的寂静，谁也无法面对谁。

哒哒哒。

两位修女相互搀扶着从广场一角出现，对着眼前的一幕对视了片刻后，凯瑟琳跑向柳真，希德嘉跑向刘沁。

膝盖的伤口被希德嘉呼出白光合拢后，刘沁低头沉默了片刻，接着迈着踉跄的步伐朝着老人坠落的方向。

至少那一瞬他想了很多，这个杀戮的世界不属于我。

这是他准备已久的时刻，本来想把安详离去的爷爷的一切记忆都扔掉的，可由于这个结局，他决定好好埋葬爷爷的尸体，而且……

复仇什么的，就算是这样的身体也可以做到的吧！

此刻他明白雌伏的无奈。他卸下沾了血的斗篷，抓紧了裙摆，开始胡乱地撕扯着，又忽然轻轻拍了拍。

没办法，以自己的实力还是不行，就决定投奔林家好了，如果谁都不能收留我，那么总有对这个身体感兴趣的恶心大叔吧，哪怕是一分一毫的施舍我也要利用干净，好好锻炼自己……

直到杀死这对兄妹，仇恨解脱的那一天，我也可以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由于漆黑的马路已被疏散，他穿过警车后没有发现其他走着的人影和车灯，粉色皮鞋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里极为响亮地回响着。

就在他跨越马路来到市民中心大门口的一瞬间，闻到了轻轻的汽油味，又感到了熟悉的温暖。

嗡嗡嗡，八缸引擎的沉吟。

抬起头，S350徐徐驶来。

“回家吧。”刘懿在驾驶座把着方向盘朝孙子微笑。

◇

“得罪袁家的后果想明白了？”柳真仿佛读出了文承内心的想法似的打开了话匣子。

小竹击毙钱温后，新的齿轮势必转动，不过旧敌人全数消灭了。

但获得胜利的君臣二人却像是攒了好几辈子的愤怒一般互相瞪着。

凯瑟琳悄悄走到远处，看着两人凑着脸交换着呼吸。

谁也不愿首先避开目光。出于某种不甘，又或者某种期待。

“柳真，我不能再让你承担了。”文承突然说。

“李广又怎么解释？”柳真瞪着他。

“虽然他曾经是我们的人，但你不需要因为打败他而感到羞愧。”

“我问的是你的手段。”冷漠的语调让心都凉透。

相反，我也质疑你的！

“因为……他挡在了我通往心的道路上。”

“你的心是什么？比胜利重要么？”

寂静的广场，柳真突然用冷漠的声音回应。

文承捂着心口坦然地答，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