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纪若尘苍野纵横十载,斩杀过万千魔灵,这一刻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女孩儿生得极漂亮,又有一种天生的钟灵气息,倒让他有些下不了手不然的话,别看他此时还无实体,但一口九幽溟炎吹出,也能轻轻易易地焚了她的三魂七魄
济天下这时显出急智来,一个侧步拦在纪若尘身前,俯身向小女孩神秘地道:“这是为师召唤出的丁甲神人,元仪小姐可不要无礼,不然神人恼怒起来,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小女孩啊的一声,看向济天下的目光中登时多了三分崇拜,于是也压低了声音道:“先生原来这么厉害!可是神人为什么不穿衣服?”
济天下登时觉得背后如有数根利针在轻轻刺着他的肌肤他见多识广,知道这是感应到了杀气之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忙对小女孩道:“神人乃是秉天地大道而生,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才合天地道理你想想看,谁出生时是穿着衣服的?”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从济天下身侧探出头来,向面无表情的纪若尘吐了下舌头,道:“不过你生的真是好看!嗯,就象……就象一柄要杀人的剑!总而言之,你比姐姐喜欢的那些软绵绵的堂哥公子们强得多了要不我来喜欢你,你陪我去参加宴会的话,一定能把那些人都比下去!”
纪若尘哭笑不得之际,济天下已吓得冷汗如雨,忙连哄带劝,使尽全身解数,方才将这位当今相国次女给劝了出去
被杨元仪这么一闹,房中气氛倒是缓和了许多,纪若尘初入贵境时的凌厉杀气悄然间消了大半他这时省起,在人间界行事,似乎有着重重顾忌,不能肆意妄为,大多时候更是得委曲求全,方可成功这与苍野上生死存亡只在一线,解决纷争惟有性命相搏实是区别极大
于是纪若尘又坐回太师椅上,双目缓缓垂下,身形也变得越来越淡,那道无形无质的威严渐渐向四方散去他徐徐道:“我要神游几日,想些事情扳倒李氏皇朝之事,暂就交给济先生了先生且想想方略”
济天下一怔,眼见纪若尘坐于椅中,逐渐融入虚空,不由得顿足苦笑,自嘲道:“唉,你说得倒轻松!我只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扳得倒整个朝庭?!”
他自怨自艾一会,随手拾起几上一卷书册,重重在自家头敲打了几下,举步向外走去
济天下方行出数步,忽听纪若尘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脑响起:“先生如何知道我姓纪呢?”
济天下猛然僵住,颤声道:“小生曾与公子在洛阳相逢道左,还得蒙公子赠了银子小生自幼过目不忘,对受过银钱的恩主更不可能忘记小生又生就一双阴阳眼,望人不光能看到面相,且能望神公子……不,上仙神光湛然,那舍我其谁的气势实是天下无双,至少小生就从未在别人身上见到过上仙此次下界,虽然面容大变,但内在的神光始终如一,只是洛阳相遇时上仙行韬晦之道,几乎将神光尽数掩藏起来,而今次却是尽显神威是以小生方能认出上仙来”
济天下惊吓之下,称呼又改,不顾年逾四旬,竟改口自称小生他这一番话说完,半天也听不到动静,好不容易大着胆子慢慢转过头去,只见房中空空荡荡的,哪有纪若尘身影?
济天下心神一松,全身上下登时冷汗涌出,湿透重重冬衣他再也不敢停留,慌忙夺门而出,哪知才出门槛,衣袖就被人一把拉住!
济天下登时全身冰凉,不敢稍动!只听得一个甜腻腻的声音自旁传来:“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济天下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下,转头望去,见是房中的丫头环儿这环儿生得弯眉细目,丰腴白净,颇为甜美可人此刻环儿拉着济天下的衣袖,轻咬着下唇,白嫩的面皮下透着嫣红,眼中水汪汪的全是情意
济天下看了一眼天色,此刻午时方过,依着相国府的规矩,正是午歇之时,环儿此刻过来的用意再是明显不过济天下虽好银钱,甚而有时胜过自家性命,却也不是只进不出的铁公鸡,使起钱来十分大方,待这环儿更是优厚,她也就加意奉承,兼之这济天下看似文弱,实则精壮过人,更是凭添了她三分春意这环儿若是情动了,直可缠绞得济天下酥麻到骨子里去
奈何今日非比寻常,只消一想到房中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煞星,济天下便是绮念全消,看环儿也便如木鸡瓦偶他一心想的只是快些离开这不祥之地,当下随便寻个借口,便舍下千般哀怨的环儿,夺路而去此后数日,济天下虽然每晚回房歇息,却如老僧入定,在榻上安然仰卧,深吸慢呼,似在宁神养气,任那环儿如何勾引,只作不知
环儿直恨得心底里都麻痒痒的,不懂怎地一个妙人就忽然变成了木头好在济天下赏她的银钱细软多了一倍,总算慰藉了她伤痕累累的心儿,还有些富余
纪若尘这一神游,便是七日
七日之中,相府中一应人等都在各自忙碌着,看似毫不相关,实则气脉相连纪若尘分出一缕神识,一面体悟着三清真诀,一面与人世间所脉印证,以求找个可以凝聚身体的方式济天下则在授业之余,日夕翻阅本朝各类正史野传,历代天子的纪事更是一一细读
而那杨相国二小姐元仪,则在族中子弟聚宴中语出惊人,指点着一众大小公子,放言都是些扶不起的脂粉软货她年纪幼小,或许知道,或许不知自己已得罪了东都几乎所有权宦子弟,但众人畏惧杨国忠的权势,无人敢出口反驳然而这当中便恼了一个人,那拍案而起的,正是杨元仪的亲姊,相国府大小姐宛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