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今儿个固安县主不在府上吗?!
这人是谁?
盘了头,十七八岁的模样,虽美得像个天仙,却通身素净,衣裳就是普普通通的棉布裙子,发髻上也就只簪了一支金簪子,打扮也着实寒酸了些。
而且出来时,这小娘子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了椅子上,不说戴帷帽,连屏风都不摆。
众人面面相觑,莫不是王府里哪个差别得脸的女使?
可哪家女使,有这般慑人的气势?
为首之人姓顾,旁人唤他一声顾二郎,在西山大营是油痞蛮横的人物,见这头气势弱下来了,他也来不及多想,一跨步就上了前,高声叫嚣道,“...我们这儿死了人,你们还有心思摆张太师椅坐这儿看戏?!叫固安县主出来!她麾下的人手打死了人!她当缩头乌龟!这就是草原来的秉性!这就是他们草原军的教养!”
顾二郎往地上“啐”了一声,再抬高声音,“女人带出来的兵,就他娘的有毛病!一身娘气!敢出拳头不敢认!真惹了事儿,只会当缩头乌龟!”
刺耳的唢呐声再次响起。
甚至,还有人拿了四五个铜盆,堂而皇之地在曹家门口烧起纸钱来。
一阵风吹过来,纸钱燃尽后的灰吹进人嗓子眼里。
含钏抿了抿唇,茶盅往杌凳上“咔”的一放,垂眸转头吩咐水芳,“去取冰来,棺材都臭了。”
胡同口看热闹的纷纷捂住口鼻,眼神落在了棺材上,指指点点道,“...还以为多为死者伤心呢!这么热的天儿,连冰都不放...这心意想来也没实诚到哪儿去!”
不待为首之人说话,含钏清清泠泠地抬起头,语声平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胡同里外看热闹的人都听见,“凡事总有个解决的办法,如今曹家管事的广进伯去了通州公差,固安县主就在你们西山大营,阖府留下的就一个七旬老人,你们不留在西山大营守株待兔,等着县主,反而把棺材抬在这儿闹,是希望闹得个什么结果?叫老人出来给你们磕头赔罪?还是帮你们抬棺烧纸呀?”
含钏话音刚落,跪着的老人抱着婴孩陡然放声哭了起来,“不是我们想闹!是你们着实欺人太甚了!我们三郎好好一个人在西山大营服役,谁知道昨儿个来告诉我们,人没了!是被县主麾下的兵打死的!那几个兵骄纵得很,直说背后是固安县主撑腰,还放话谁敢动他们...西山大营的营头不敢动,我们...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这可是草菅人命啊!我们只想来求个公道!”
老妇人老泪纵横,抱着婴童,朝含钏连磕三个响头,“您一看就是贵人娘娘,求求您高抬贵手!甭欺负咱们这些个平头百姓了吧!求求您给个公道吧!”
老妇人话音刚落,便将手撑在孩子脑后,俯身朝曹家的墙撞过去,“老身以死求个公道!”
含钏还没说话,小双儿“咻”的一下蹿了出去,一把将那老泼妇卡住。
含钏紧紧抿唇。
这就像一出好好彩排过的戏。
老妇负责哭,西山大营的“同袍”负责闹,其他的人负责敲边鼓。
一口一个“欺负”,一个一个“撑腰”,一口一个“草菅人命”...
这分明就是想把曹家和固安县主钉死在仗势欺人的耻辱柱上!
“啪!”
含钏手一把拍在杌凳上,顺势站起了身,眼眸一扫,“如今日头渐大,请这位老夫人和婴孩去‘时鲜’坐一坐,叫伙计上两盏清火解郁的冬瓜茶。”
含钏顿了顿,“事情能解决,不需要撞墙;事情若不能解决,撞墙也无用。老夫人您爱子心切,我明白,只是这胡同里我既站了出来,这事儿就一定会有着落,您再以死相逼,也捎带着疼惜疼惜怀里的孙儿吧!”
胡同里看热闹的都觉得含钏说得有道理。
有好事者扯着嗓门道,“老夫人!您先去歇歇吧!这三十来个精壮汉子还在呢!您吃不了亏!”
小双儿和水芳一左一右把那老夫人夹起来,埋头朝“时鲜”走。
为首的顾二见这小娘子三两下功夫,又是拆人,又是放冰,反倒把民怨平息了不少,不由得有些着急,再上前一步,手一指,险些戳到含钏的脸上!
含钏神色平和,眼神落在了此人黝黑粗壮的手背上,平心静气地抬起头来,朗声道,“要解决,咱们就好好说,您带着人抬着棺,捧着灵来围堵朝廷命官的府邸,知道的说你们想为兄弟亲眷讨一个公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特意在王府宗室门口闹事,意欲刺杀谋逆!”
刺杀!
谋逆!
此罪当诛!
顾二看这娘们嘴巴嘚吧嘚吧,心头火一下子被激了出来,无名火冲上天灵盖,手指头越发向前伸,险些戳到了含钏的脸!
“滚你妈的谁呀!把你们管事儿的男人叫出来!爷们儿的事儿,你在这儿充什么大尾巴狼!”
李三阳猛地冲了出来,一把将顾二撞开,挡在含钏身前,形成了一道人肉屏障。
李三阳高声叫道,“放肆!这是秦王妃!来人呀!把此人扣了!”
秦王妃!
秦王妃竟然亲自出府解决此事!
胡同中,众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