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睿还想什么,方君瑶贴在他耳畔轻言细语:“不要当着我家司机的面驳我的面子,好不好?求你了!”
简睿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部默默咽回去了。
一进方宅,简睿就听到花园方向依稀传来一种美妙的乐声。声仅一线,入耳极淡。迂回飘扬如浮云柳絮,杳杳渺渺得似有若无。
“这是……谁在弹古琴?”
“是妈咪。简睿,你居然一听就知道是古琴。”
“因为,古琴的声音非常特别。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中国的古乐器中,古琴的声音独有一份让人迷恋的韵味。清丽而静,和润而远。那种琴乐独有的飘逸之韵,能营造出一种空灵静谧的意境。
一问一答间,琴音已终。余韵却袅袅不绝飘过来,如一缕花香般缭绕在人身畔。简睿不觉听得痴了。
方君瑶见他那么喜欢,便:“简睿,你这么喜欢古琴,那我以后也学了它弹给你听。”
“不用,你弹钢琴我也一样喜欢听。”简睿并不想让方君瑶为他做太多改变。
“妈咪没再弹琴了,我们过去和她打招呼吧。”
方君瑶拉着简睿朝花园深处走去,拐过玫瑰花圃,绕过紫藤花架,是一个圆圆的荷塘。这时节荷花还未绽放,但一塘翠莹莹的荷叶已经令人满眼生碧了。荷塘旁有个亭台,设了一套树根雕成的圆桌圆凳,香蕙若正坐在其中看着眼前的一架古琴发怔。
每次从精神疗养院看完安雅回来,香蕙若的心情都特别差。
她总是尽可能挑安太太不在的时候去,那个母亲因为女儿的不幸遭遇视她为仇人。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女儿本来会是个很幸福的新娘。你的朝三暮四竟害惨了她。”
安先生相比之下要冷静得多,见到她只是长叹:“难怪那个年轻人会为你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只是可怜了我的女儿,好端端遭此无妄之灾。”
香蕙若潸然泪下,哽咽着一声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
安先生深深叹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的。这个钧窑瓷器般细致美丽的女子,其实也是受害者。但她却愿意以肇事者的身份,来尽可能承担起他们一家的损失,虽然是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
二十多年了,安雅在疗养院的一切医疗费用,一直都是从方凯奕和香蕙惹的联名户头上转出来的。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生,可她的病情就是不见起色。
医生们都摇头:“没办法,她受得刺激和打击实在太深了。在精神上和心理上留下的巨大创伤很难愈合了。”
起初香蕙若和安氏夫妇还寄以希望时间能治愈一切创伤,结果证明,医生的话是对的。安雅始终沉默恍惚,嘴里永远只会一个名字:“嘉木……嘉木……”
安太太泪眼婆娑:“嘉木如果没有死该多好。”
此时此刻,病房里依然是如此一幕。安雅在喃喃地念着嘉木的名字,安太太在一旁垂泪。香蕙若隔着门看了半响,黯然离开。
“妈咪。”
方君瑶雀跃着跑进亭中,香蕙若吃了一惊。飞快地拭了一下眼角,她强笑道:“你这孩子,吓我一大跳。”
“妈咪,你怎么哭了?”方君瑶发现母亲眼圈微红。“刚刚您弹琴不是弹得好好的吗?”
香蕙若掩饰地道:“哦,是那支曲子太伤感了。”
“所以把我妈咪的眼泪都弹出来了。妈咪你弹得真好,简睿都听得呆住了。”
“简睿也来了。”香蕙若一扭头才看到亭外站着的简睿,宛尔一笑,“很久没有弹,指法涩得很。如果有内行人听到一定会笑话。”
简睿衷心道:“怎么会,真的弹得很好。”
“君瑶,你今天没课吗?怎么就回来了?”
方君瑶叽叽喳喳地把中途回来的原因向母亲汇报一遍,她一听简睿的脚受了伤,马上让他进来坐,别老在外站着。
简睿这才进亭台和她们一起坐下。他好奇地看了看那张古香古色的琴,再问了一些古琴方面的知识,香蕙若见他这么有兴趣,不厌其烦地一一讲解给他听。方君瑶在一旁听得无趣,坐立不安的。如果只有她们母女俩在,她一定早就打断她了。知女莫若母,香蕙若看了她一眼,含笑道:“简睿一会在家吃午餐,君瑶你去和厨房一声,添两个他喜欢吃的菜。”
“唉呀,妈咪您不我都差忘了。马上去。”
方君瑶一走,香蕙若便对简睿:“你和君瑶……不是有些地方不太合得来?”
她眼光如此敏锐,简睿不由吃了一惊,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看来是了,你的兴趣爱好和她的完全不同。你像我一样喜欢古典的东西,可是君瑶和君玮都像他们爸爸,对于西式的文化更有兴趣。”
顿了顿,香蕙若又接着:“不过兴趣爱好不同也没什么关系,两个性情相反的人在一起有时候倒可以彼此互补。简睿,你是吧?”
简睿恭敬地头:“是。”
“凯奕的兴趣爱好和我也不同,但是他能接纳和欣赏我的爱好,我们在一起相处得很好,嫁给他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幸福。”
“看得出来。方董事长一定很爱您。”
“简睿,君瑶很喜欢你,我也很中意你,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很乐意把女儿的终身托附给你,希望你能让她像我一样幸福。”
香蕙若是在婉转地表示随时可以同意简睿对女儿的求婚。他手心里沁出微汗,半响方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