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坑似是一口采挖过什么石头的废井,不大,却非常深,堪堪好把若云和胯下的追云驹挤压得死死的。那马想打个转都做不到,心中空自焦躁却无法动弹,只不停地仰天长嘶。若云被困井中,心知不好,嘴里却大声喝令小贼放她出去,否则救兵一到,杀他个片甲不留。毛贼年纪虽小,却不像是被吓大的,反倒笑得更欢:“果然瞎眼阿爹今日起课极为灵验,逮着一只肥羊,且是一只母羊。待我黑头哥哥赶到,可捉去匹配,生个小毛贼。哈哈,到时可喊我燕子二叔,岂不快哉!喂,井下的姐姐,怀里可有金叶子做陪嫁?有就趁早拿出,莫等到小哥我兴起,亲自动手去摸可就不雅了!”
若云猜想定是方才一时情急,声音忘了掩饰,让他听出自己的女音。此刻尽管气恼却也不再惊慌失措。来大宋朝这段时间,经历过的各种苦难和危险写出来足有一本书的厚度,因此,早已把她磨练得冷静沉着。面对危险,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该如何安全脱险,而不是怨天尤人。因此,脑袋里略转了转,她就有了主意:“一看兄弟你就是个晓事的,姐姐也就不瞒你了。姐姐是蔡京蔡大人跟前的女侍,奉主人的差遣前往骆驼镇公干。若兄弟此刻放姐姐上去,管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别说金叶子,就是金錁子、金砖也是有的;若兄弟执迷不悟,延误了国家大事,惹怒了蔡大人,遣大军压境,那时只怕尔等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哟,得罪了!原来姐姐是蔡京老贼跟前的红人啊!那正好,且请姐姐在此盘桓数日,待小弟我取了老贼父子项上人头,再来给姐姐请安。哈哈哈哈……”若云没想到这小小毛贼,竟是油盐不进。只得寻思着换过怎样一种说辞,哄得小贼放她上去了再说。恰在这时,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震得井上土坷垃纷纷往下掉落,也把井下那匹雪白的追月驹惊得愈发烦躁不安,发出的嘶鸣声愈发显得悲怆。而树叶与土坷垃反过来又受马嘶影响,扑簌簌地往井下直落。一时间,尘埃四起,迷得若云的眼睛都张不开,哗哗地往下淌泪水。
若云脏兮兮的手背忙着擦被尘沙呛出来的泪水,在井上的两个人看来是在哭泣。后来的那人就用力敲了一下先头那个人的脑壳,恶声恶气地说:“你个臭小子说了什么了?把肥羊都吓哭了?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吗?宰羊之前一定要让羊保持心情愉悦,那样肉才不会酸。现在把羊吓尿了,酸不拉唧的谁吃得下去啊?”
这几句话把若云吓得魂飞魄散。不知这人可是梁山好汉中菜园子张青一类的人物?劫财也就罢了,再无耻些劫色,再再无耻些害命,但吃人肉的在现代人眼里是怎么都无法理解的。浑身正瘫软着,突然感觉蛇一样的东西绕到了身上,越锁越紧。甚至还来不及喘口气,若云就被人拎了出来。倘若此时可以选择,若云宁愿呆在幽闭暗黑的废井之中。
月亮底下,若云把站在自己对面的大汉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是银子般亮晶晶的月色,也洗不白这大汉的黑脸,因为他根本就是现代人所说的返祖现象,全身全脸的毛发浓密得比原始森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他的脸简直就是一个长满黑毛发的大圆球,在月亮的清辉下愈显恐怖渗人。若云仅凭这大黑球拉自己上来的招式中就知道对方是个练家子,自己初学的那一套擒拿手还是别拿出来献丑的好。她的脸藏在斗篷的阴影处,头脑却在转得飞快。她必须在对方对她进行恶意处置前,尽量将自己脱离险境。
大黑球把她拉出后,并没顾得上为难她,而是继续把拉自己上来的那条银练投入井底,打捞那匹追月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