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准备离开之时,扬州知府曲从直却找上了门,还带来了扬州城最富有、势力也最大的两个帮会-山陕帮会、徽商帮会全希望面见方原的消息。
盐税,乃是大明最主要的税课。崇祯末年商税三百五十万两,盐税就占了二百五十万。扬州府是淮盐的主产区,每年盐税有一百五十万两,占了全天下盐税的近一半。
而山陕商帮,徽商商帮这两个商帮是江南最大的盐帮,因争夺扬州盐场的利益素来不和,为争取朝廷盐引政策的倾斜闹腾了上百年。
两个商帮除了走正常程序找官府打官司,还时常示威游行,偶尔还举行大规模械斗,与饿了么、美团外卖为了抢生意组织员工群殴如出一辙,最后还一起告到了崇祯皇帝面前。
所谓铁打的买卖,流水的衙门,这两个商帮从明朝中期一直闹到清朝康熙后期,爷爷闹完了父亲闹,然后子子孙孙接着闹,祖祖辈辈无穷尽,扬州知府已换了几十人,还没完没了。
明朝初年,朱元璋为了解决北疆边关的粮食、战马供应,实施食盐开中法,允许民间商人向九边军镇运输粮食,换取江南淮盐的盐引。
所谓盐引就是食盐专卖制度下,朝廷颁发的盐业经营许可证,有盐引的卖盐就是合法销售,没有盐引的就是走私私盐。
因陕西商帮、山西商帮大本营就在北疆边关,可以从陕西、山西组织运输粮食到边关军镇,再凭借官府文书到扬州府换取盐引,贩卖食盐获利,可以说占尽了地利的优势。所以至明朝初年到中期,山陕帮会几乎占据了淮盐买卖的大半壁江山。
但明朝中叶后,改输粮换引的开中法为花银买引的折色法,也就是说,贩卖淮盐的商人不必千里迢迢运粮食到边关,单是花银子就能直接购买盐引。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这一举措彻底打破了山陕商帮垄断淮盐经营的局面,临近的徽商商帮开始大举涉足扬州府的淮盐买卖,至明朝中后期,形成了与山陕帮会鼎足而立的大盐帮。
如今淮盐八大盐商里,山陕帮会、徽商商帮各占四个,可说是平分秋色。但整体势力而言,而徽商商帮是蒸蒸日上,山陕帮会是在走下坡路。
从知府曲从直的口中得知,今次这事儿的起因,是因山陕商帮而起。
之前江南的总督也好,巡抚也罢,根本不会在江南饲养战马,因为成本太高。而方原是铁了心,不计代价的要在江南打造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
这就让山陕商帮再次看到了难得的商机,便准备提出一个,以边疆战马、战马饲料换取盐引的方案。
具体措施就是山陕商帮凭借地理优势,从陕西、山西的产马地购买战马,还有用以饲养战马的饲料,甚至可以直接承担军马饲料之责。运送到江南换取盐引;再从江南贩卖食盐到北方。可以说既降低了购买盐引成本,商船北上南下都没有空舱,充分利用了商船的运力,可说是一举两得。
但方案一报送到曲从直那里,还没等方原审核,立刻就走漏了消息,被徽商商帮得知了。两个商帮正斗得热火朝天,而且徽商商帮凭借地理优势,正准备对山陕商帮赶尽杀绝,抢夺山陕盐商的地盘,岂能容许山陕帮会找到这么一条出路,扳回下风的局面?
如今双方都通过曲从直的关系找到方原,为了争取最有利的盐引条件,对方原是极尽讨好。
山陕帮会早打听清楚了方原喜欢土地甚于银子的喜好,送出了两万亩水田的贿赂,价值至少二十万两银子,而且战马换盐引的条件也十分优厚,折算下来一匹战马只需三十两银子,比之前四十两一匹的成本降低了不少,而且山陕帮会还愿意承担玄甲军战马的饲养成本;
而徽商商帮则愿意送出两大盐商共一成(10%)的股,方原不参与经营,只要在江南任职一年,就可以参与一年的分红。这个策略就是将方原牢牢的套在徽商商帮的船上。徽商商帮虽然损失了一成股份,只要方原愿意在政策上对徽商商帮进行倾斜,就可以夺取山陕帮会的利益,将蛋糕做大,瓜分的利润会比之前更大。
曲从直报上了双方送来的贿赂,方原听了是暗自好笑,这两个商帮自以为了解方原的爱好,其实他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若方原仅仅是一个大明官僚,这些贿赂那是送对了路子。但方原的目标显然是将江南作为称霸的根据地,自家的产业来经营,这世间有行贿行到皇帝面前的说法?简直是笑掉人大牙!
方原之前没整理盐税,一是因盐税干系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二是扬州府是最后一个收服的,刚刚拿下扬州府就北上去解辽东之围,还没来得及整顿。
既然这一对相爱相杀,纠缠了至少两百年的冤家主动送上门来,方原是乐得拿他们开刀捞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