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肃随着管家穿过院子向着府门口走去,他眉眼间的喜悦落在管家的眼中,管家有些犹豫,将军……到底知道不知道那女子的来意?看样子像是不知道?否则的话,也不会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儿,露出那么欣喜的表情吧?
管家的步子慢了些,冷肃察觉出来,侧首看过来,“怎么了?”
管家飞快的看了一眼四周,眼底似乎翻卷着阴云,他上前几步,来到冷肃身边低声说道:“将军,那女子带着一位小少爷,她说,是前来寻夫的。”
“寻夫?”冷肃微微一愣,方才的喜悦刹那间在眉眼间凝结,像是初春的花,突然遭遇了霜冻。
他的神色让管家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这女子有一个孩子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如何,但至少,有一线希望。
旁观者清,管家在沉默之间,把冷可情的神色看得分明,他虽然不知道冷可情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他却在冷可眼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的怒气。
不管如何,冷可情和冷肃之间发生矛盾的事情,他不愿意看到。
所以,他继续说道:“将军,那女子说,与您十二年未见,也未让您与小少爷十二年来未曾相见,是她的不是,如今她带子前来,只为与您相认。”
“父子?相认?”冷肃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转动,在听到“寻夫”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的思维就有些卡壳,现在是彻底的停住了。
“正是。”管家点了点头,“您确定……要请她入府吗?”
最后一句,已经超越了主仆之间应该有的规矩,管家心中明白,却不能不问。
冷肃紧绷着嘴唇,像是紧闭的锁,十三年前的旧事被这几句话打开,刹那间在他的心里翻涌重来。
月光下,树影中,他挺拔站立,刚硬的背影似乎添了几分寂寥的意味,他记得那少女的模样,当时他在强匪手中,他带兵路过,救下了她,那时她的眼神慌乱,眼泪如珠,他的确心神荡了荡,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实在因为她那时的眼神像极了自己的妻。
他救下她,从未动过一分歪念,送她到了村口,不曾想在几日之后的一次偷袭中,因为被敌追杀而躲入了一个农户中而再次巧遇,原来那竟是她的家。
村子里很穷,她的家中只有她和老母亲,没有一个壮劳力,因而更穷。那场战事维持了将近一年,他便给了她将近一年的照顾,临回京之时还给了她自己身上所有的银钱,留了一些粮食。
可是,从未留情。若硬说有,也只有在初见她时那一刹那间带泪光的眼神时。
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夫?什么时候让她有了孩子?
他不记得。不,不是不记得,而是他记得根本没有过。
仿佛一瞬间,仿佛千年,他回想了那些往事,侧首对管家说道:“迎她入府,收拾客房。”
“是。”管家应下,冷肃脸上那瞬间的百转千回他看得清楚,而那一句“收拾客房”,也让他的心中安了安。
或许,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冷肃快步到了府门前,那些侍卫见他来了,都纷纷退去,夜色深浓,府门前的灯笼轻轻摇晃,夜风拂起眼前人的粗布白色衣裙,像是田野间被风拂动的芦苇花,微微起伏,柔软干净。
她的发依旧乌黑,束在脑后,头上戴了一块白色的棉布包巾,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那一双眉弯弯细致,眉角的一枚朱砂痣红如胭脂,眼睛里清晰映着冷肃的身影和俊朗的面容,她的眼底闪过喜悦、羞涩、激动,还有微微的悲怆。
她牵了身边那个少年的手,两人的手指都很纤细,隐约可见骨节,少年穿了一身天蓝色的袍子,不是棉布,是那种质地不太好的绸缎,簇新的针脚细密,明显是为了这次相见而赶制的新衣。
少年的目光中有淡淡好奇和轻微的惊慌,一双大眼睛忽闪如宝石,嘴唇微微有些起皮,胸脯因为紧张呼吸有些急促而微微的起伏。
“瑞开哥哥……”乌香看到冷肃,声音有些颤抖的唤道。
冷肃,字瑞开,当时他的身份特殊,情急之下并未以真名相告,只报了自己的字,而乌香也一直这样称呼他。
冷肃没有想过许多年过去,还能听到这个称呼,更没有想到,再次听到时,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站在府门前无法多说什么,冷肃点了点头,“乌香,好久不见。想必一路辛苦,先到府中安顿下吧,有什么话,休息好了再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