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尤谓娶傅问渔,和尤三娘嫁小开这两件事之间,任何人都会觉得前一桩要严重得多,解决好了前一桩,后面的便显得无足轻重。
那位尤少长老,也是好一番机巧的心思。
见傅问渔笑个不停,尤谓便渐露苦色:“傅小姐,我答应过你会娶你,就一定会,但我妹妹难得有心上人,我这个做哥哥的只能成全她在先。”
还在演,演得好彻底。
傅问渔便继续笑,笑得差点呛到自己,她起身摆摆手,看着眼前三人微微笑:“你尤三娘若想嫁小开,我傅问渔只有一个条件,让尤谓先娶了我。”
“异人你这是……”尤三娘摸不着头脑,傅问渔这是真的陷进了她哥哥的温柔陷阱不成?
傅问渔望着那尤谓,眉间几抹愁苦:“谁让尤少长老答应过我呢?我可是天天盼着。”
尤谓眼中狠辣闪过,再抬眼复又为难:“此事只怕不易,傅小姐莫急,我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那就好,我可等着你哦。”傅问渔目的达成,心满意足拍拍屁股就下楼。
走到楼下,小二端着一叠鸡翅打她眼前走过,鸡翅放到了一对男女的桌上,男子笑眯眯地张嘴接着那女子喂过来的米粥,手上忙着帮她把鸡翅去骨头。
“好的,夫人,没问题,夫人,夫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要把城王府拆了重修我也没意见,填饱肚子重要,夫人。”
夫人,夫人……
傅问渔本来轻轻松松的心情好像一下子被猝不及防地打落深渊,望着那对年轻的男女半晌动不得。
世间的美好或许各有壮丽,但世间的痛苦却大多相似,总是能在不起眼的地方,用不经意的方式打开圈养心酸的大门,任由苦涩漫过心头,却无力阻止。
杜畏望着桌上一堆去好了骨的鸡翅,重重叹气,顺着窗子往下望去。
她在街上走得慢,周围是对她狂热崇拜的末族人,跪在地上呼喊她的名号,声浪如潮,一波接一波,而她浅青色长衣缓缓而过,像是什么都不曾听见。
方景城便隐在人群里半掩了面,目光一直追随着傅问渔,两人约摸隔着有十来步的距离。
然后傅问渔突然停下了步子,望着对面的沈清让,狠狠吸了口气,脸上拉扯出笑的样子,低声不知是在对谁说:“没关系的,我已经忘了。”
沈清让见到她手指轻颤,不揭穿她脆弱无力的苍白谎言,也只当不曾看见她紧抿的嘴唇泛着青色,一双如玉般的手泛淡淡光泽,握着她小手在掌心,一些些古古怪怪的内力缓缓度入傅问渔的身体,这会让她好受很多。
然后他牵着她,与她并肩慢行,走过人群与呼声,也走过方景城的目光和牵挂。
方景城便再跟不下去,只站在原地看她越走越远,一双手握得紧,紧得指骨泛白。
沈清让,你明知我就在此处,就在这里看着,你还要如此!你之居心,何其可憎,何其可恨!
你欺着我不能与她相认,欺着我不能将你如何,你便如此肆意张狂,耀武扬威,不惧将我心脏裂成碎片,你好生恶毒!
“少主,少主!”毕苟急声低呼,方景城眼中都充血,再这么站在这里,只怕要出大事。
方景城一口牙紧咬,嘴里腥甜血味他一口咽下,缓缓转身,与傅问渔是相背而驰的方向。他不敢再看,再看下去只怕自己就要忍不住冲上去杀了沈清让,告诉傅问渔,我一直在这里,是我一直在帮你,是我,是我,不是沈清让,不是他啊……
他也想去握一握傅问渔的手,轻弹她眼角的泪,也想听她说一说俏皮话,好像谁都不曾撕心裂肺过一场,也想替她烧一壶水看她手法娴熟的煮一道茶,如今沈清让做着的这一切,原本应是他在场。
骄傲的城王爷,他将骄傲放在脚底踩得粉碎,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捧着足够多的诚心献上,重新拥抱傅问渔。
可是啊,她说:没关系,我已经忘了。
机关算尽,她全不想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