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琅落子快而疾,举盾提甲相迎,不让毒水亲肤半点。
……
两人如此你来我往许多久,傅问渔看着他们二人棋盘上的棋局偶尔皱眉,方景城的棋艺很精湛,傅问渔往日与他时常对弈,也要全神贯注才能与他一战,两人各有输赢,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后手,布不完的暗局,看似平庸无用的棋子在某个关头总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一局棋,看着温琅与他不相上下,但傅问渔作为局外人观棋局,却总觉得方景城未尽全力,或者说,他还未将想放的棋子放出来。
会是什么呢?傅问渔想了很久,未想明白。
外面早已血光满地,温琅亲卫并不是一些花架子,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空把式,相反,换一只一千余人的队伍鲜少有能在蛛网的四处突袭下撑过半个时辰的,蛛网的人总是精通各种暗杀刺杀之道,他们对杀人这项技能的纯熟程度,就如同瞎子在暗夜里走路。
间或能看到毕苟与花璇的身影,这两人在无数次的行动中早就练就了不需眼神也能明白对方意思的本事,配合得极其默契精妙,被她们两个盯上的人,没有活路可逃。
但不意味着蛛网的人没有折损,地上躺着十来具青衣尸体,傅问渔便会担忧,蛛网人数太少了,每折损一个都是一笔损失,但方景城却看得极淡,生死在他两指间,一棋落去,是生是死,蛛网的人并无反对的余地,也并无埋怨的时候。
“少将军好气魄,对自己人的生死果真看得轻如草芥。”温琅骨扇打开轻轻摇着,话语中带些嘲讽。
方景城不为这种话动气,蛛网死去的人不知几何,他若个个都不舍,那蛛网便什么事都做不了,总有那么一些事,要付出那些人命才能办得成,所以他缓缓落着棋子:“温太子也有一副好心肠,手下将士死去,也不见你有何动容之处。”
温琅眸光微寒,蛛网的人死了十多个,可是他的人却已死了上百个,他的确没有什么资格指责方景城的狠心,所以他收了扇子,再次落子。
其实蛮简单,温琅今日所为,不过是要将方景城逼出末族,当方景城没了这批蛛网的暗卫,他就失去了与自己叫板的资格,往日里他一直没有这么做,是他觉得总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此事,他那两千精锐要悉数将蛛网的人杀了,并非不可能,但他的人也要折在这里,这在他看来不划算,可是傅问渔在方景城这里过了一夜算是一个点燃他怒火的事。
与其等下去,等到方景城计谋越来越成熟,不如早些动手,抢了末族,抢了傅问渔。
这里不能排除商洛战事将起的大因素,按温琅的想法,商洛若无援兵加强防守,丰国的大门被祈**队攻破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那位十八岁的小皇后便又要立下奇功一件,自己再不动手拿下末族,便越发没有说话的权力,整个祈国以南的疆土,或许都要成为十八岁皇后的掌中之物。
种种这般之下,温琅才发了难。
至于肖颜开?不管是在傅问渔眼中,还是在方景城眼中,又或是在温琅眼中,那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上不得台面,还不够资格加入这场凶险的博弈中来。
就在傅问渔细想种种的时候,一直难分胜负的方景城和温琅两人却有了些异样,但见方景城手执着一枚黑子一扔,丢回了棋盒,笑说了一声:“温太子棋法精妙,本王认输。”
温琅一点点合上骨扇,有些不解地望着方景城,诚然,棋面上来说,方景城的确是有些居于下风的样子,但以方景城绝不轻易罢休的性格,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认输,所以他很是疑惑:“城王爷可知你这一认输,意味着什么?”
方景城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太厉害,脸上都涌起异样的红色,许久之后方才平复,一粒粒捡回黑子放进棋盒:“技不如人,输便是输,没什么的。”
温琅往外望去,地上一共三十九具蛛网杀手尸体,毕苟与花璇缓缓出现,倒了些焚尸水,尸体化为无物只留下一件衣服,又见他的精锐共计折损近三百人,温琅想着,或许方景城觉得两败俱伤并不是什么好结果,不如趁早收手,日后还能再想其他办法。
他倒不是想放过方景城,可若方景城自己无心恋战,他也奈何不得。
“如此,多谢少将军承让。”温琅骨扇一挥,棋盘上白子尽数而起跳入棋盒,极风流的样子。
傅问渔抿抿唇角,眉头皱得更深,不是这样的,方景城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到底他是在打算什么?
但容不得他多想,方景城几声咳嗽之后摇摇欲坠,一直站在一边没有出手的杜畏眼疾手快扶住他,道了一声温太子不送,便扶着他进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