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小开已经有些地方开始溃烂了,从受伤的地方开始,就像一个正常应该死去的人那样开始腐烂,发出阵阵恶臭,唯一与死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始终还有一口气在,傅问渔守着这一口气死都不肯松手。
大家劝她,小姐,放手吧,你这样让小开活着,他也只是一个活死人,活得这样辛苦,你何不让他去了,别这样再拖着他,若是他有知觉能感受,也只有痛苦在了啊。
傅问渔不肯,她死死地守在小开旁边,怕有什么人将他带走,她拦在小开身前,擦着他开始流脓的身子,洗掉一盆又一盆的污水:“他们都嫌弃你,我不嫌弃,小开,我是你姐姐我怎么会嫌弃你?我会照顾你,等你醒过来,小开,你一定会醒来的是不是?”
方景城看着这样的傅问渔,根本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问渔,吃点东西吧。”方景城除了一万个心疼不忍,什么也做不了,她倔强得要死,认定的事死活不回头,谁也拿她没办法。
“我不饿。”傅问渔坐在小开床边,木然的摇摇头,有些懵懵懂懂的样子。
这些天她一定昏昏沉沉的,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眼前来的人也经常看不清,有好几天错把花璇认成了毕苟,又把毕苟叫成了花璇,大家都在想,傅问渔是不是快要真的疯了,她的眼神都不再清明了。
她只看着小开,就算是方景城过来跟她说说话,她也难得分神,饭菜端过来给她,过再久也是原封不动的放着,那些她喜欢的汤汤水水上面凝了一层薄薄的膜也不见她喝一口。
没有人知道,傅问渔还要这样下去多久。
方景城将傅问渔轻轻抱住,让她贴着自己的身体,想用自己来温暖她,问渔啊,小开走了,你还有我,你还有大家,你原是那般爱惜自己的人,你说你会为了所有爱着你的人好好活着,难道你都忘了吗?
别这样问渔,我该为你做些什么,让你醒过来?
方景城轻轻点了傅问渔的睡穴,让她昏睡过去,每过一个时辰她给小开喂一次血,她怕忘记,睡着了错过时辰,她干脆不睡,她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睡好了。
她不睡,方景城便也不能睡,她陪着小开,方景城陪着她,一声一声叹气,一天比一天的焦急。
“城王爷。”方景城正给傅问渔擦着脸,却见千洄推着轮椅进来。
“千洄。”
千洄抬起头,从来没有人在千洄脸上看见过那么多的泪水,涟涟成一片,在她平日总是什么满不在乎一般的脸上,垂垂不止。
“城王爷,求你们放过我师父吧。”
“你说什么?”
“小开阳寿已尽,这是他的命,命有定数,不可强改,就像当年杜微微,不管我怎么喊怎么留,也留不住她。你们这样强行留住小开就是强行改命,我师父为了傅问渔,生折阳寿,替他延命,城王爷,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千洄大声哭喊,或是她能走能跑,她一定要狠狠摇醒傅问渔,傅小姐,我求你,放过我师父吧,求你了。
方景城想起那日,小开咳嗽一声时,沈清让面色青白却什么也没有说,这些日子也一直不见他,大家都在为傅问渔发愁,便没有什么人注意他的异样,难道,让他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吗?
“为什么,会这样?”方景城低问一声。
“傅小姐天之异人,其力量不知几神秘,她的血延住了小开一口气,就是那一口气而已,你以为天命是一个天之异人的血可以强加篡写的吗?是师父,师父利用天之异人不死不老的力量,将这一口气延到今日,可是小开也是醒不过来的,永远都醒不过来,就算你们这样下去十日,百日,十年,也没有任何用处,这是命啊,城王爷!”
“你们难道要这么自私,为了留着一个必死之人一口气,就要让我师父付出全部的功力和阳寿吗?你们明明知道,那个蠢货为了傅小姐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牺牲,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为什么?”
她声声质问,声声痛哭,她将沈清让藏起的真相说开,将小开真正能活下来的原因说开,傅小姐,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让小开走吧,不要让他的魂魄再受煎熬,让他可以得往生,你的万般不忍,不肯,痛苦的是别人啊!
“带我去见沈清让,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方景城拉好傅问渔的被子,推着千洄离开,不能让沈清让再这样陪着傅问渔一起疯下去,他什么都不说,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地做着这些事,承受这些痛苦,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