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十一郎似乎是因为被折磨了三年,早已经视死如归,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才一次开堂审理,就有不少贵公子被他咬了出来。时间、地点、人物所有的一切他都说得清楚明白,听起来跟真的似的。
刑部官员全都听得目瞪口呆。好容易反应过来,他们赶紧就宣布今日退堂,将门口围观的百姓们赶走。可是,曹十一郎说的那些话早已经被有心人给记在了心里。
事后,尽管官方竭力打压,但民间还是有能人将曹十一郎说的那些聚会一一给扒了出来。参与聚会的那些人、他们随身的小郎君、乃至他们做了哪些事,都被挖得一清二楚。
再然后,又有眼光独到的商人迅速集结了一批画师,以这些聚会为蓝本,出了一套套制作精良的春宫图。图册才刚面世就遭到不少人疯抢。
那些涉事的官家子弟拼尽全力去将图册收回来焚毁。然而他们这点小小的力道又怎么能阻碍图册的传播?
高手在民间。他们越是打压,百姓们对这些图册的兴趣就越大。精装版本的没有了,那么就是各种手抄本、临摹本,满长安城飞舞,大家关起门来就开始讨论又有谁谁谁家的小郎君被当做主角给画了。
时间越长,被牵扯进来的贵公子就越多。其中,身份最高的应当就属李林甫的庶三子还有牛仙客的嫡幼子了。
事情愈演愈烈,最后连圣人都惊动了。还是圣人出手,闹得纷纷扬扬的势头这才悄然止住。
只是,那些已经做了春宫画主角的郎君们已然脸面丢尽。
而在这个时候,刑部又收到了一份厚厚的资料,里头写满了这些春宫图主角们历年做下来的违法乱纪之事。
见到这份资料,刑部官员们都要哭了——这些郎君们根本就是得罪不得的。之前因为曹十一郎信口乱说,外头百姓们又乱传,他们已经被这些贵人们折磨过好几次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份资料……这个东西,他们哪里敢深入去查?一旦查了,只怕又要牵扯进来更多的贵人。他们没这个胆啊!
无奈之下,刑部尚书便将资料递交到了李林甫案前。
耐心将这些卷宗翻阅完毕,李林甫的脸色已经黑得快要滴下墨汁了。
牛仙客毕恭毕敬的坐在一旁:“李中书,您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以牛侍中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李林甫不答反问。
牛仙客连忙赔笑:“下官愚钝,想不出解决办法。不管何时何地,下官都只听李中书您的。只要您说怎么做,下官坚决执行到底!”
“牛侍中对圣人的忠心,老夫自是知道的。”李林甫捋着胡子道,“只是现在这事,明眼人都知道是博陵崔氏那个六小子闹出来的。这法子看似鲁莽,实则大有深意在啊!”
“是啊,下官发现了,这是他对咱们的报复。”牛仙客连连点头。
“不止是报复,也是警告。”李林甫说着,拍拍那厚厚一叠卷宗,“这里头,可是搜集了不少人的黑料啊!虽然大都是无稽之谈,但也还有几个致命的。按他的脾气,他完全可以直接让人散出去再次传得人尽皆知。这样,不少人的前途就要尽毁。可是他却没有,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可是他想和咱们讨价还价?”牛仙客小声道。
“你说得没错。”李林甫颔首。
“可是,他想讨要什么东西?”
“他要的很简单,不过是让本相处置掉几个心腹给他一个交代罢了。”
听他把话说得云淡风轻,牛仙客却是双眼圆瞪。“这小子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就凭着区区几条道听途说的消息,他就敢来威胁李中书你了?”
“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忘了你阿弟在扬州的遭遇了么?”李林甫笑问。
牛仙客顿时说不出话了。
李林甫便长出口气:“这个年轻人着实厉害啊!老夫现在都有点怕他了。”
“李中书您这样说,可是打算退让了?”
“这样的情形下,本相不退让,难道继续和他硬碰硬不成?”李林甫白他一眼,“现在长安城里已经闹成这样了,谁还有胆子再闹一场?而且你别忘了,张九龄才刚死!”
圣人虽然老了,可还没完全糊涂。尤其现在张九龄死了,他心里对张九龄的愧疚正在顶峰时刻。他们这两个当初将张九龄拉下马来的人如果现在敢乱闹,看圣人不收拾他们!
崔蒲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让人出来乱闹腾。
而他们,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一个字——忍!
“既然他想让人给张九龄陪葬,那本相就放几个人去陪好了。只是,他既然从本相这里讨到了好处,回头这些他也要原封不动的还给本相!”李林甫两指在榻上轻叩着,一字一顿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