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赶紧上前将河间郡王扶了起来,安置在一旁的榻上坐好。
河间郡王跪了这半天,双腿都麻了,脸色也开始微微泛白。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叫一声苦。如果不是高力士扶他起来,只怕圣人都不知道他已经痛苦到了这个地步。
见状,圣人心中又生出几分愧疚。
连忙柔声安抚了他几句,再顺便留下他共用晚膳,用饭的时候,圣人还特地问了一些关于他和崔蒲一家共处时候的事情,听河间郡王说起崔家那几个小魔头无法无天的情形,圣人哈哈大笑:“的确,这对夫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生出来的孩子自然越发的无法无天!这一家子啊,都是那么的特立独行,叫人喜欢也不是,讨厌也不是,真真是……朕都不知道把他们怎么样才好!”
杨贵妃在一旁看着,心中都暗自惊诧——这些年了,经过李林甫和安禄山的联手作用,崔蒲夫妻俩在圣人心头的好感明明都已经被抹得差不多了。却不曾想,横空出世一个河间郡王,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就重新勾起了圣人对他们的喜欢。而且,还是从最坏的印象一下子又回归了最巅峰的食客。只怕以后再想破坏他们在圣人心里头的形象,这事就更难办了。
这个河间郡王,原来远不止看起来好看这么简单。他的这一颗心也玲珑剔透的厉害!
饭毕,河间郡王谢绝了圣人让他在宫中留宿的建议,起身告辞。
圣人也才回过头来和杨贵妃叹道:“你说,十三郎这个人,咱们该怎么评价他才好?”
“河间郡王聪慧剔透,把世间万事都看得十分清楚。只是因为事不关己,他懒得插手去管。只是崔刺史府上的几位小郎君和小娘子都是他亲眼看着出生长大的,那几个孩子在他心里就几乎是他的亲孙子孙女吧?如今眼看孙子孙女要落难了,他自然坐不住了,就赶紧跳了出来。不过……他这举动还是太暴躁了些,和他平日里的举止相差太远了。”杨贵妃轻声细语的道。
“是啊,十三郎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对自身的许多事情都不甚在意。但这一次,竟然逼得他当众殴打一国宰相,可见他是真的气急了,连体统都顾不得了。”再说起河间郡王在宫门口痛揍李林甫的事情,圣人心中已然没了恼怒,只有好笑。
杨贵妃也跟着笑了几声。末了,她才小声问:“那,现在圣人您打算如何了结此事?”
“哎!”圣人又是长长一声叹息,“先等等看吧!朕今天被他们吵得头都昏了,等明日再说。”
结果到了第二天,他便听人来报,说李林甫回家之后就神清气爽,还召集了几个心腹一起议事到半夜!根本就没有在皇宫里事满头大汗、满脸痛苦的模样。
据说,他也请了好几个大夫回去给他看病,大夫们也的确将病情说得十分严重,也开了不少好药。但叫太医来一看……好嘛,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补药,根本就是开来给皇帝看的!
河间郡王则是出了宫门就回到自己的府邸,继续大门紧闭,不和任何人来往,竟是给崔蒲夫妻都没有写一封信去。
也就是说,他是货真价实的想为这对小夫妻抱不平,也是想为他们抱个不平而已。事情和崔蒲夫妻俩没关系,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既然如此,朕心里便有数了。”圣人一阵冷笑,便命高力士叫来中书舍人草拟圣旨。
不日,圣旨下发,中书令李林甫年老体衰,不能胜任诸多官职,便放他回家休养半个月,再命太府卿杨钊为他分劳;河间郡王身体柔弱,那日在宫门口突然发病,实在可怜,送补品绢帛等物十车以为安抚;凉州刺史崔蒲罔顾身份,越界行使兵权,虽然是好意,然而并有起到帮扶作用,便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才只罚一年的俸禄?我还以为他们会直接降了我的官职呢!我也早做好准备了!”捧着圣旨,崔蒲还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皎皎则是看着从长安送来的信件,指尖轻轻在那一排排的蝇头小楷上摩挲着:“这一切应该都是河间郡王的功劳吧!”
崔蒲满脸的惊喜瞬时消失了。
“谁要他帮忙了?不过一点小惩罢了,大不了一个削职为民,最不济也不过流放岭南。那地方我又不是没去过,那里还有我多少旧识呢!要是去了那里,我过得能比在这里更自在!”他不满嚷嚷。
“那你能放得下这里金戈铁马、砍胡人跟砍瓜一样的日子?”慕皎皎只问。
“我放不下。”崔蒲连忙摇头。
慕皎皎便白他一眼。“既然如此,你还乱叫些什么?他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崔蒲无奈低头。“你说得没错,这次他帮忙得很及时。不仅帮了咱们,还狠狠的坑了李林甫一把,顺便自己又卖了个可怜。不过……李林甫下去了,杨贵妃的兄长又起来了,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不是。”慕皎皎立马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