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
——
燕绥只眯了一会,就自己醒了过来。
神经绷得有点紧,即使睡着了,心口仿佛也有人提着一根线,线两头攥得紧紧的,只要她的气喘得稍微深了些,整颗心就像被谁捏在手里用力地揉成了一团。
她睁开眼,看着窗外。
随行的助理辛芽正和副驾的年轻男人说着话,怕吵着她,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海盗放下枪其实就是索马里的渔民,是真的吗?”
“也不全是。”年轻男人轻笑了声,耐心解释:“海盗也分组织和势力,有头目,也有编制,严格管理。以前还只用绳索,网纱,大刀和长矛这些传统的工具,现在也与时俱进,拿到的赎金有一部分就用来升级装备……”
顿了顿,年轻男人的语气微沉,似有避讳一般,声音又低了些:“这次‘燕安’号就是被当地最大的海盗势力劫持的,这帮海盗装备了重型武器,又有人质在手,这才肆无忌惮,张口就索要一千万美元的赎金。”
辛芽是大半夜被燕绥从床上抓起来出差的,迷迷糊糊跟着到了机场,才知道这趟紧急的临时行程是因为“燕安”号在索马里海域被海盗劫持。
燕绥是燕氏集团的总裁,也是“燕安”号的船东,无论是谈判还是交赎金她都必须在场。
本来以为就是去讨价还价,交完赎金就能结束了事,直到此刻听到劫持船只的海盗是索马里最大的一支势力,还全副装备了重型武器,这才发觉……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解决。
一千万美金啊……
辛芽咋舌。
她想起飞机起飞前,燕绥接的那个电话,当时燕绥正在脱外套,她替燕绥拿的手机,离得近,所以隐约听到了赎金要一千万。
但听得模糊,辛芽都没往美金上想。此刻回想起来——她的大老板,那时可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如果小姑娘要是知道,燕总这么淡定是因为她做好了压根不付赎金的打算,估计要吐血五升。
辛芽从燕绥下车后就坐在右侧的后座上,车外的索马里人在燕绥下车前全汇聚到了左侧听候指令,以至于大后方并没有人看守。
她刚才看得清楚,有人影从牌坊后的土坑里一跃而上,胸章上贴着的就是国旗。
一瞬间,得救了的喜悦和看见国旗的感动一股脑冲上脑门,辛芽呆了一呆,想笑。笑容还没展开,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又哭起来:“我们是不是不会死了。”
话落,她吸着鼻子,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嘟囔:“我要是死在这,谁知道我加薪了……”
陆啸被她哭哭啼啼的吵得头疼,瞥了她一眼:“别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辛芽一直强忍着的鼻涕也冒出泡来。她咬唇,闷出一声哭腔,抽噎着回答:“我、我停不下来……”
她呜咽着,嗓子呛得生疼,憋了半天发现没能把眼泪憋回去,更伤心了:“我怎么停不下来了……”
得得得!
陆啸撇开视线,余光瞄到被辛芽越勒越紧,整张脸憋得通红又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司机,连忙提醒:“你手松松,要勒死人了……”
辛芽哭声一止,小心翼翼地松了些,眨眼看陆啸:“这样呢?”
明明眼前的女孩哭得满脸泪痕,狼狈不堪,可在索马里这片被无形硝烟笼罩,一切随时都能定格在最后一刻的地方,他却看出了最单纯的珍贵。
那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欲被激醒的兴奋感,他浑身颤栗,血液奔腾,有股力量从地心一路贯穿心脉,他移开眼,紧紧盯住车外把一切都挡在身后的燕绥。
——
武装头子对燕绥提出的条件非常不满,骂骂咧咧地僵持了数秒,挥手招了招,招来刚爬上引擎盖示威的那个索马里人,附耳低语。
说话时,目光从上到下把燕绥打量了一眼,那种审视物品的眼神看得燕绥极不舒坦,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没等她回过味来,一把枪忽然指上来,不轻不重地抵住她的脊背。
隔着外套,那枪管的触感都格外清晰。
燕绥下意识僵直了后背,动也不敢动,重新摆出举手投降的示弱姿态,警惕地看向站在几步外已经直起身看着她的武装头子。
嗓子干得厉害,嗓眼干疼,她却连吞咽的动作也不敢做,僵硬地露出一丝笑来,叫了一声:“陆啸。”
燕绥握在手心的对讲机并没有按下通话按钮,她微微低头,对着藏在胸垫里的卫星电话,用尽量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被枪指着了。”
匍匐在车底伺机而动的傅征听着耳麦里,她微微喘气带着几分惊惶急躁的语气,抬起帽檐,顺着底盘的空隙看过去。
十点钟方向,靠近油箱方位的索马里人微弯着腰,用□□抵着她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