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与金国再次开战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大宋,但这里却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完全看不出任何战时的紧张气氛。
也不能怪临安的百姓如此麻木,天子脚下总会比其他地方多那么几分安全感。
但在这片似乎国泰民安景象的背后,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眼下的局面究竟到了何种糜烂的地步。
临安城东大街的招贤馆外,一顶软轿轻巧的停在门外,轿帘从内部掀起,轿夫赶忙上前将轿内之人搀扶出来。
轿子内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方面阔耳,长须飘然,虽算不得风流倜傥,但眉眼间也别有一番威严。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一身紫色官服,曲领大袖,腰配鱼袋,却是四品以上文官才有的装束。
“这都快十一月了,日头居然还如此毒辣,都说江南好,只是这天气实在可恼。”
中年男子接过轿夫递来的汗巾在脖颈和额头简单抹了两把,出身北方的他至今还是受不得江南这闷热的气候,不由得怀念起当年还在汴梁城时那清爽的秋季,可这种事心中想想也就罢了,若是流传到官家耳中,指不定就被直接发配了。
说到发配,以往的犯官发配都是统一发往岭南,现在金国大军压境,长江防线岌岌可危,远离临安的岭南反而还成了好地方,朝中不少同僚私下谈起时,时常懊悔当初怎么没想到发配岭南这一招,待到官家反应过来,再发配的地点就都改成长江沿岸一带了。
好吧,做人要知足,至少比起那些粗鲁的武夫,自己这些文官此刻终归还是安全的,而且这里又是天子脚下,若是当真万不得已需要跑路,跟在官家身边难道还能吃亏不成?
正想着,招贤馆内匆匆走出一文一武两名官员,文着红袍,武戴盔甲,一前一后上前向中年男子施礼参见。
“李大人。”
“李大人。”
“刘大人,张将军,你我皆为同僚,不必多礼。”紫袍中年男子客气的还礼,在二人的礼让下先行一步进入招贤馆大门。
双方在客厅内分别落座,侍女奉茶后关门离去,那紫袍中年才悠悠道:“刘大人,张将军,眼下局势不同以往,那些虚礼客套能免则免,我这次来就是看看,这招贤榜都已经贴出快半个月了,二位究竟为我大宋招来了多少可用之才。”
“这……”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这吏部的李大人此来必然会问及此事,但刘元和张猛二人还是不禁脸色微变。
没办法,招贤榜半月前便已张贴全国各州县,但至今为止前来临安招贤馆应试的也只有数百人,去掉那些纯粹为了混吃蹭路费的青皮无赖,真正有本事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怎么?你们不要告诉我,这招贤榜张贴半月有余,我大宋千万百姓,却连一个能带兵打仗的人都找不出?废物!都是废物!”
李而立顿时恼了,不顾体面的直接将手中茶碗摔在地上,为了这全国招贤一事,当朝官家隔三差五便会将他召去宫中询问进度,语气也是一次比一次不悦,可想而知,若是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怕他也要发配到前线去搬石挖土了。
李而立的暴怒令刘元张猛二人噤若寒蝉,起身连称“大人息怒”,心中更是暗自叫苦。
从吏部和兵部安排他俩接手此事时,他们便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差事,此刻的大宋早已不是当年太祖在位时那个清廉安定民心所向的大宋,各地百姓揭竿而起,烽烟不断,有点本事的基本都被逼上山落草为寇了,这种时候又上哪去找能带兵打仗的人才?
但上面派下的任务,不管多么离谱都得做,不然官家雷霆一怒,就等着摘脑袋盯上的乌纱吧……反正大宋朝亢官严重,有得是候补官员眼巴巴的等着补实缺呢。
李而立劈头盖脸的将二人一顿臭骂,刘元张猛二人也不敢反驳,只能如同鹌鹑般低着脑袋乖乖听着,连喷到脸上的口水都不敢擦。
骂人也是会累的,许久,李而立也是骂累了,咕咚咚将手边早已放冷的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向二人挥挥手没好气道:“走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天到底都招来了些什么人,实在不行,矬子里面拔大个,怎么也得给官家有个交待……”
刘元张猛二人闻言如蒙大赦,赶忙一左一右为李而立在前方引路。
招贤馆本是临安城中的一座富户居所,后因查出此人是金国探子,便被满门抄斩,这座大宅也被查封,直到最近才被官家下旨改为招贤馆。
招贤馆虽注明广招天下贤良之才,但却也不是如垃圾收容站般什么人都往里面装的,刘元和张猛这一文一武两位官员也不是摆设,只有通过二人的初试才能得以进入招贤馆居住,以待更进一步的考核。
经过初试的人在招贤馆后院每人都被安排有独立的房间,衣食仆从更是一样都不缺,待遇算得上十分优厚。在等待复试的这段时间内,招贤馆并不阻止这些人互相往来交流,因此李而立来到后院时,直接便看到了其中绝大部分的报名者。
“三十?不,四十个人?”李而立的视线从后院的花园内扫过,便大致得出了在场的人数。
“大人好眼力,经过初试的筛选,留在这里的报名者一共是四十八人。”刘元赶忙接茬道,不忘顺便小小的拍上个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