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齐倾墨知道,齐宇宁愿顶着这样一张脸,也要把自己诳进宫,只怕所图的事也不小。
三人对坐着各自沉默无言,太监尖细的嗓子一声喊:“皇上驾到!”
于是便提起衣袍,规矩行礼。
自打皇帝一进来,这屋子里那股飘逸如仙的气氛便破坏掉了,取而代之是九五之尊带来的无形的压迫,或许是久居高位久了的人,都会养成自然而然的威严感,更何那高位还是皇位?齐倾墨定了定心,让自己不受这威压的影响。
“齐爱卿,你说有事要与朕说?”皇帝朗声开口,中气浑厚,齐倾墨突然一瞬间为临澜国的皇子们悲哀,按皇帝这活法儿,再活过十几二十年都不成问题,他们登基的日子可还远着。
齐治未语泪先流,几行浊泪顺着他脸上的皱纹夹缝里滴下来,扑通一声跪倒:“皇上,臣不知做了什么事,竟得上苍如此惩罚,儿子不孝,痛失爱女,实在悲苦难言。”
皇帝叹了一声,示意老太监扶起齐治,看他佝偻着的身形单薄无力,不由得也为他悲哀,劝说道:“事已至此,齐爱卿也不要太过抑郁了,至少你还有一双儿女。”
齐治靠在老太监身上,似乎连站都站不稳,这等景象若让别人看了去,只怕要惊得掉了下巴,这位老太监可不是一般人,乃是皇帝最为信赖的心腹,一般人巴结都巴结不上,也只有齐治这位当了十多年宰相的人,才有资格得皇帝这般恩待。
悲泣了一番,齐治才说道:“皇上,倾人福薄,虽嫁入太子府,但没有福气与太子相携到老,老臣为今只希望倾墨和宇儿能平安,便万事足矣。”
“为人父母者,大都如此。”皇帝品了口茶,似乎没有挑明齐治来意的意思。
在齐倾墨入宫之前,齐治就已隐隐跟皇帝提过一些事,皇帝的态度很暧昧模糊,但齐治都不知为何等不及了,直接将齐倾墨叫进宫来,似乎要在今日力促此事。
此时齐宇突然说道:“皇上,臣妹今年已年满十六,早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只是一直因为一些杂事拖着,才未能寻个好人家,如今我长姐刚去,父亲心中悲恸,臣想替妹妹寻个好归宿,也好早些了结父亲心中的愿望。”
齐倾墨这才抬了下眼,看来今日这事,他们是做足了准备,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皇帝上下打量了两眼齐倾墨,她一身淡黄色的广袖对襟长裙,曼妙的少女姿态已经显露出来,而且一头乌发下的脸蛋,着实长得极为不错,放到这美人多如珠玉的后宫里,也是顶尖儿的。
齐治先前跟皇帝隐约提起的便是,如今后宫的娘娘们不多,皇上正值力壮,是该充盈后宫,为皇上多诞下几位皇子,宫里头也热闹些。甚至齐治还列了一份名单,那上面的花名皆是如今适合挑选入宫的女子,而齐倾墨的名字赫然在列。
齐治这举动看上去极为诡异,令人不能理解,如果是要讨好皇帝,把自己的女儿送给皇上做妃子,如此低下的手段怎么会是宰相大人所用的?
屋子里突然安静得极为怪异,只有老太监扶着齐治站好了,静静地回到皇帝身边,似乎这屋子里各自涌动的暗流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事实上,也只与他一个人没有关系。
齐倾墨是何等聪明之人,齐宇的话一出,齐倾墨便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只是想过许多种他们会对自己用的手段,的确没有想到会是这种,这听上去都颇为可笑了。
但齐倾墨笑不出来,今日这一招,绝对不是齐宇想出来的,齐宇够聪明,但他伺候皇帝的日子还不够长,不能足够揣摩皇帝的心意。
皇帝上一次在大殿里顺着齐倾墨的台阶没有将她许配给任何人,甚至对齐倾墨的忤逆做任何责罚,就至少说明了一件事,皇帝是不想将齐倾墨交出去的。
而齐治知道皇帝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凤血环,皇帝之前的日子一直在观察,观察齐倾墨够不够资格值得他侧目,所以任由齐倾墨在相府里把相府闹得鸡飞狗跳——当然,也许皇帝也很乐意看到齐治的后院起火,大有赞同齐倾墨这么做的可能。
显然这些日子以为齐倾墨显露出来的才能,足以令人动心,不声不响中整个相府已经让她清理得七零八落,姚家这个一直不太好除的瘤子,借着齐倾墨的手,皇帝顺利的拔掉了,更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能与这京中最难打交道的柳安之成为了至交好友。
这一切,都成了为齐倾墨发光发热的资本,齐治知道,时机已到,是时候给皇帝铺一条顺当的路,把齐倾墨献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