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
杀人鬼于雾中疾行,银白的弯刀斩出一轮皎洁的新月。
——他已经亲手将答案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同时被截断的还有沟通的桥梁。
绅士打扮的拦截者,理所当然的以刀剑作回应——明明是不宣而战,明明留给他应对的时间只有电光火石的刹那,但男人的反应堪称神速,还没等暗杀者欺近身前,手上那根不起眼的绅士手杖已转了个花儿,翻出一把隐藏在杖身中的细刺剑,不躲也不闪,径直将那一轮闪耀迷雾的新月斩了个粉碎。
“铿——”
崩音若琴弦长鸣。
不存试探之意,杀人鬼务求速战速决,一刀接着一刀,刀势如流水,绵延不绝,只是眨眼的功夫,弯刀与细刺剑已然碰撞了不下十次,刀光剑影交织在这方寸间的狭小空间之中,将二人所处的世界映照的闪亮。
——不分胜负。
然而这个结果却是暗杀者所不能接受的,于他而言,势均力敌几乎与死亡可以等同——腹部的创口时刻都在提醒着他,自己正处于何等不利的情势之下——底力的爆发不可长久,眼前的僵局只是假象,如果他未能及时的将眼前的敌手斩于刀下,那么最终倒下的人只会是他。
虽然他并不畏惧死亡,但……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忍受那长久的空虚。
必须尽快解决战斗!
心中掠过这样的念头,杀人鬼不进反退,潇洒的一个后撤摆脱了剑光的纠缠,持刀在手,微微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对手,默默的调整着已渐现乱象的呼吸。
“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急冲冲的跑了过来。”黑色礼服的绅士并没有追击,只是一手拄着藏剑手杖的空壳,一手捋着唇边的八字胡子,“真是一个鲁莽的家伙,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获得‘雾夜’这一传奇称号的。”
暗杀者只是沉默,如此低级的挑拨,在他的心底连一点漪涟也没泛起。
“果然……”作绅士打扮的拦截者摊开手耸了耸肩,单边眼镜下锐利的目光微微垂落,以滑稽的腔调嘲讽道,“无话可说了吗?”
当然——
雾夜的杀人鬼无话可说,因为唯一能够让对方哑口无言的,只有刀剑与鲜血。
将死之人的将死之言,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想着,暗杀者迈动了脚步,一步一步踩着奇异的节拍,不紧不慢向着黑衣的绅士靠近——一点点,又一点点,两人的距离不断的缩小着,而他们又似乎有着某种难以言明的默契,谁也没有抢先做出攻击的动作,只是彼此的视线相互交错,攥住刀剑的指节骨微微颤动。
近了,更近了。
两对目光几乎同时一凝,随后刀光与剑影再次降临。
“哧——”
金属切割血肉的声音,亦是鲜血飙飞的声音。
两人的身影一触即分。
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纠结的缠斗,胜负只是在一瞬间便有了分晓。
“真是丝毫不让人意外……”自称情报商人的绅士目光复杂的看着胸前深可见骨的创口,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他’说的没错,是我输了啊。”
暗杀者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淌落。
这场战斗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是他赢了,至少赢了一半,相比较于胸前那无关紧要的一处剑伤,拦截者身上刀伤无疑更重,无疑对战斗有更大的影响——这与刀剑技艺的精湛与否没有任何关系,也与反应速度的快慢关系不大,真正令他胜了一筹的是,暗杀训练所锻炼出来的那身缩骨功夫,让他在最大程度上避开了那直抵心窝的一剑。
“可惜……”在战斗中败北的情报商人颇为苦恼的叹了口气,身子一个踉跄,重新执剑向前,直指暗杀者,“你虽然赢了战斗,却输了生死——打从一开始你就弄错了一件事情,比起剑术,更值得我信赖的是……”
“我的魔法——”
魔法……故弄玄虚。
杀人鬼对此嗤之以鼻,但他可不打算给敌人任何的喘息之机。
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如此想着,他开始了疾驰——
而这个时候,拦截者的咒语才堪堪响起:“你可曾听见?神风呼啸的声音。”
——几乎在同一时间,耳畔传来了大气被破开的轰鸣声。
这是……
脑海中才刚刚泛起一个念头,胸前的血肉猛地扭曲变形,随后炸裂开来。
他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那张堪称身份象征的假面也从脸颊上滑落,顺着爆炸滚到了一旁的垃圾堆中,一动不动,宛若主人一般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蛮普通的一张脸嘛。”
于死斗中存活下来的情报商人注视着面前的死者,眼中毫无怜悯:“接下来,该回去向‘他’复命了——现在看来,无论是米开朗基罗还是艾米·尤利塞斯都不是泛泛之辈,真期待之后计划的展开,那一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饕餮盛宴。”
他拉了拉帽檐,于雾色中裸露出一只戴着单边眼镜的碧色瞳仁。
随后,渐行渐远——
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