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一样冷着个脸。“阿丽啊,不是娘说你。既然你拢不住皇上的心,我们也就不敢指望你了。只是你得知道,你小弟已经不中用了,现在咱们老李家的希望就都落在你大哥身上。他得上头赏识、和同僚关系好,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这也都是他这一年辛辛苦苦干活得到的结果!你不能因为这些和你没关系,就连你大哥上进的路子都给断了呀!你也相信,以后你大哥的官越做越大,对你来说也是个助力不是?”
丽妃真的哭了。
“娘,我是那样的小心眼的人吗?我跟你说真的,大哥大嫂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既然编了这么大个网,所图的事情肯定也不小。那些人就是等着你们往那个坑里跳呢,到时候出事了可就追悔莫及了!”
“这一年我们都指望着你跟皇上说好话提携你大哥小弟,因此白白浪费了一年的时间,我们才是追悔莫及呢!”吴夫人没好气的道。
“娘……”
丽妃还想说什么,吴夫人已经不耐烦的打断她:“算了!反正你现在是诚心不想看到你大哥上进了。既然这样,我也不和你多说了,我该走了。以后,娘娘您就在宫里保重吧!您虽然没为家里做多少事,但你大哥毕竟还是记得你这个妹妹的。等以后他封侯拜相了,还是会为你出点力。”
说着,竟然真个转身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丽妃见状,立马也沉下脸高喝一声。
吴夫人莫名脚步一顿,丽妃已经走了过来:“我说过了,你回去之后,就把别人送你们的那些东西都给还回去!还有大哥大嫂,也叫他们老实点呆在家里别出去。不然,我就跟皇上说,你们还是不适应洛阳的日子,想回乡下种地去。我虽然跟皇上求不到多高的官职,但这件事,皇上肯定还是会答应我的!”
“你……你这个死丫头!”吴夫人听到这话简直愣住了。随即她便怒从中来,直接摘下鞋子就要打人。
丽妃小时候经常挨打。现在一看到母亲拿起鞋子,第一反应就是双手捂脸躲避。
青杨一直守在外头。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一把将丽妃给拦在身后,一面厉声喝道:“吴夫人请自重!这里不是你们乡下,丽妃娘娘乃是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外身份最尊贵的人,就连皇上都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你若是敢动她一下,这外头的御林军立马就能进来把你给拿下。到时候,皇后娘娘赏你个二十板子都是少的!”
吴夫人再横,也只敢在自家人跟前横——这就是传说中的窝里横。现在面对青杨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凛然正气,她的气势立马就萎了。
那位皇后娘娘,她自然是知道的。上次在别苑里还活生生打死了自己女儿身边的一个宫女呢!那可是个真敢杀人的主,她当然不敢得罪。
不然,要是那一位一时心情不好,直接也叫人把她给打死了,那她该怎么办?她还没等到儿子封侯拜相,给她求个老封君当当呢!
一语制住了吴夫人,青杨又继续道:“吴夫人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吧!不过丽妃娘娘交代您的事情,您千万别忘了。娘娘是身份尊贵的人,自然和皇上一样金口玉言,说到就会做到。娘娘,您说是不是?”
“没错!”丽妃赶紧点头。
吴夫人脸色一片灰白,顿时知道女儿说的是真的。她心里还是不大服气,还想说几句话,青杨直接一眼瞪过来:“吴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吴夫人一个激灵,赶紧摇头。
“那么来人,送吴夫人出去!”青杨连忙大声道。
两名宫女立马走了进来,恭敬的请吴夫人出去。
“阿丽……”吴夫人依然不甘心的看着女儿,希望她能收回成命。可是丽妃就是背对着她,根本连头都不回一下。吴夫人好生失望,便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宫去给儿子媳妇传话去了。
此时,裴映雪也已经将吴家在宫外的事情知道清楚了。再听人来告知流朱宫里发生的事情,她不由眉梢一挑:“没看出来,丽妃居然也会有这等见识?”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不应该得意不已,和母亲一样认为自己的兄长真的出息了吗?结果现在,她却是立马发现情况不对,然后当机立断,斩断了兄嫂和那些人丝丝缕缕的关系。
这份气魄,倒不像是丽妃有的。
素锦也道:“丽妃娘娘今天的表现太不同寻常的。吴夫人才刚到她就急吼吼的问,问完什么都不说,就赶紧叫人安稳度日,中间一点转折都没有。吴夫人不同意,她也不改立场,就连母女反目也无所谓。照这样看,她像是早就打定主意了一般。”
“是啊,这事的确很稀奇。”裴映雪颔首。
而更稀奇的,则是她从素问那里知道,这些日子和丽妃兄嫂过从甚密的那些人,都是和顺长公主夫家的亲戚。虽说关系有些远了,但这些年一直是依附着长公主府存活的。所以,若说他们主动凑上去和丽妃兄嫂攀关系没有别的意思,她是不信的。
不过她相信,以丽妃和她家人的迟钝,他们肯定还没有发现这一层。所以,丽妃又是因为什么断定那些人是不怀好意的呢?这件事就很有意思了。
“看来,本宫很有必要去会一会那位张莹小姐了。”裴映雪淡声道。
随后几日,一夜春雨过后,御花园中不少花苞吐露嫩蕊,晶莹的露珠在粉嫩的花瓣上来回滚动,霎时清新动人。
张莹一袭雨过天青色束腰长裙,手里挽着一只小竹篮,继续徜徉在花海中。远远看去,倒是一副极美的仕女图。
当裴映雪领着人徐徐朝她那边走过去的时候,她正摘下一朵芍药放进花篮里。
随后听到脚步声靠近,她赶紧回过头,立时屈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张小姐免礼。”裴映雪连忙上前一步,看着她篮子里的鲜嫩的花朵,不禁微微一笑,“听说张小姐在鄂州时就在给太后制作花露?”
“是啊!”张莹笑着点点头,“太后娘娘心疼小女,小女也没有别的可报答。正好以前在一本杂记里见到过一个淘制花露的方子,以前在庵堂里没事也会采些野花来做着玩儿,却不想太后就看上了,喜欢得不行。小女也就时常做上几瓶给太后用。对了,上次小女斗胆也给皇后娘娘送了一瓶,不知皇后娘娘用着可觉得还好?”
她怎么知道好不好?瓶子刚送到她那里没多久,皇帝陛下就来了,知道东西是张莹送的,就非说要自己拿去看看。结果瓶子刚送到他手上,他就‘一不小心’失手打碎了!
不过那四溢的香味倒是蛮好闻的。
裴映雪微笑颔首:“还不错。瓶子很漂亮,里头的东西也清香扑鼻,令人闻之忘俗。”
“能得皇后娘娘喜欢,那可真是小女的福气。娘娘用完了要是喜欢,可以再遣人给小女说。您喜欢什么花儿,也可以叫人告诉小女,小女自会做了给您送去。”张莹忙道,真是乖顺得可以。裴映雪觉得她都快喜欢上这个丝毫不张扬自傲的小姑娘了。
“那瓶花露还多着呢,先等本宫用完了再问你要吧!一时半会的,本宫也不知道本宫更喜欢什么话了。”她淡然说着,目光又在这个纤细窈窕的少女身上扫视了一圈,“方才听你说,你喜欢看杂记?本宫倒是不知道,还有姑娘家喜欢看这种书的。”
“谁来惭愧,小女虽然从小得母亲启蒙认得几个字,但是毕竟早早就被送到庵堂里去清修了。庵堂里没有别的书,除了经卷就是杂记。小女闲来无事,便会寻一本杂记看看,打发打发时间,权当做念经之余的消遣。”张莹依然不卑不亢的回应。
“原来如此,那你以前真是够可怜的。”裴映雪便道。
张莹连忙摇头。“皇后娘娘言重了!其实那段在庙里清修的日子十分的悠闲自在,也十分清净,小女十分喜欢。”
“真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淡泊的心胸,本宫活了这么多年都及不上你。”裴映雪笑道。
“皇后娘娘您乃是一国之母,小女哪里敢和您相提并论?”张莹赶紧小声说道。
裴映雪闻言只是一笑,便又问:“对了,你都看过哪些杂记?本宫以前在闺中时也偷偷看过几本,似乎没有看到哪里有记载过制作花露的法子。”
张莹笑容微微一凝,但马上她又笑得更加灿烂。一连报了好几本书名,她又道:“当时庵堂里的杂书不少,小女大都看完了,书名却记不全了。也不知道方子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只是因为当时觉得很好玩,就自己动手做了一遍,后来就记住了制作方法。后来知道太后喜欢这个,小女孩想去把书找回来的,但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或许已经被庵堂里的姑子拿去当柴火烧了吧!”
“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可惜了。”裴映雪装模作样的叹了句,“本宫更喜欢那些志怪猎奇的杂记,看着很有意思。”
“是吗?这样的书小女倒是看得少,以后有空一定多看看。”张莹笑道。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往外走。到了御花园门口,张莹突然忍不住问:“小女进宫一个多月了,怎么经常不见凤鸣公主?她课业很忙吗?”
“是啊!她上午要练习骑射,下午要学四书,晚上还得描红,一天到晚比本宫还忙。本宫昨晚上听下了一晚上的细雨,料想御花园里的景致一定十分好看,本想带她一起来看看的,谁知道小丫头倔得很,非说早上雨停了,她还要去练习骑射,便只有本宫一个人来了。”
裴映雪说着,又冲她绽放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也是本宫运气好,又遇到了来摘花的张小姐。上次你和丽妃也是这般偶遇的吧?”
“可不是吗?看来小女和娘娘您还有丽妃娘娘都很有缘。”张莹连连点头,只是面上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丝皲裂。
裴映雪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也并不乘胜追击,而是浅浅一笑,又转换话题:“对了,这些日子本宫一直在筹备赏花宴。只是这洛阳城里的女子好请,男子请些什么样的,本宫却有些犯难。不知道在张小姐心里,什么样的男人才算得上是翩翩郎君,令人见过之后便不能或忘?”
“这个……”张莹面颊上恰到好处的浮现一抹红晕。她娇羞不已的低下头,“我又没有和男子接触过,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皇后娘娘您见多识广,太后既然把这件事交给您来办,那就说明太后相信您。既然太后都对您寄予这般信任,那小女自然也是相信您一定不会辜负太后的深厚期望的。”
她这话说得真好!
裴映雪都差点气笑了。
好一句太后的深厚期望!她要是把事情办好了,那是理所应当。但要是办不好,那就是辜负了太后的期望,那就是她这个皇后的错!而她这位娇娇小姐只需负责到时候出场走一圈,至于到场的男子合不合她的心意,那都得另说了。
果不其然。这个丫头远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无害。
裴映雪勾勾唇角,突然指向前方:“那张小姐你觉得本宫多选几个像前面那样的人来,可好?”
张莹抬头看去,便见到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正慢步朝她们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