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潘娟犹豫之后,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说,她会在最后期限,尽力凑到全部的钱。
潘娟没有答应,可那一瞬间的犹豫,已经足够杀死林轻语对她母亲的所有信任。
回家之后,林轻语浑身发凉,她问潘娟:是不是,如果在最后一天凑不了钱,就真的会把她送去赔利息?
潘娟只是哭红了眼:“那是你弟弟啊!”她嘶哑着嗓音说,“他还那么小啊,他书都还没读完啊!”
“我呢?我是你女儿啊?”
潘娟只是坐在沙发上哽咽痛哭。
在那一瞬间林轻语真是恨不能她那个弟弟就这样死了算了,她对潘娟也是极致的绝望。
家里一切东西都和平时一样,可她心里却像是经历了一场唐山大地震一样,她妈妈就真的像她之前开玩笑说的那样,毫不犹豫的把那块石板碾到了她的身上。
她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同时也害怕,恐惧,还有无法言说的悲凉还有疼痛。
她知道自己妈妈有这样的心思之后,再也不敢把所有希望指望在潘娟身上。她不想帮林斌,一点也不想帮,可是就像她妈妈说的,那是她弟弟,是粘在她身上的一块□□,如果现在不帮,那她也会跟着他一起下地狱。
林轻语联系了苏夏,让苏夏找她父母借到了她弟弟欠的本金的钱,对苏夏,林轻语打了欠条,再三保证,等房子卖出去了,她第一时间还她钱。
回家后,林轻语头一次用对待敌人的态度一样对待母亲,她说,她借到了能赎回林斌的钱,可以救林斌,但是有条件。条件是,在房子卖出去,还了钱之后,多余的钱都是林轻语的。
潘娟听了之后,依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她说:“你在拿你弟弟的救命钱威胁我!”
林轻语说:“是。”她说,“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把这笔钱还回去,林斌的肾在不在,我不关心。”
潘娟只好答应了她,林轻语还准备了合同,让潘娟和她签字盖手印,各执一分。
条理分明,像一个冷漠的商人。
而如果不做商人,她又要怎么做呢,做家人吗?
她怕家人把自己卖了。
而商人,至少还能保护自己。
她把钱拿在自己手里,到还款那日,与潘娟一起去见了接头人,她记得那天她背脊挺得笔直的和对方谈判,这笔本金还给他们之后,说好再不滚利,这事就此了断,要不然就撕个头破血流,她弟弟的肾,她也不要了。
对方能拿回本金,之前也收到了足够多的利息,也就此将这事带过。将林斌放了回来。
林斌回来之后,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乖乖的上学,也不出去闯祸了。
潘娟感到很安慰,在房子卖出去之后,也依合同,将钱都给了林轻语,但也因为这事,潘娟与林轻语的关系低到了极致。潘娟认为林轻语……变坏了。
林轻语变成了一个可以在那么紧要关头,拿她弟弟救命钱来威胁她,找她要财产的姑娘。
而林轻语也认为自己变坏了,变冷漠了,甚至变得不近人情了。
那笔卖房子的钱在还了苏夏之后,也没剩下多少,甚至连她一学年的学费都不够,林轻语不打算再找潘娟拿钱,她甚至连潘娟和林斌的脸都不想看到。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家里脱离关系,要撕下黏在自己身上的那块叫“林斌”的□□。她搬出了家,用那笔钱在外面租了间房子。
她没有和潘娟商量,就去学校办了休学,或许……潘娟也根本不关心她去干什么了。
她就这样母亲断了联系,神奇的是,林斌偶尔竟然还会打来电话,会认错,会让她回去。可只要林轻语的态度强硬起来,最后又是少不了一顿争吵。
林轻语开始外出打工,一天三分工作,早晚不停,为的就是凑到足够多的学费,够她剩下两学年的花销,然后毕业,找工作,永远的离开那个家。
“但是我没想到啊。”林轻语一声望天长叹,“终于大四了,快要毕业了,找工作都他妈的还有性别歧视!”
她一声愤怒的感慨,随即又沉默下来:“所以,苏逸安,你知道吗,我对身为女孩子的自己,有多么的失望。”她掰着手指头数,“我的家庭,事业,所有的不顺都来自于我的性别!可你看,我现在摆脱那个性别了,我终于能抛弃做一个女孩子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所以,你以后真的也别再对我提,要让我回去的事情了。”
“那个世界,我不想回去。”
冬日阳光依旧暖,风在这时候沉默,配合着无言的两个人。
苏逸安听着林轻语的话,只觉她后面说的每个字,都在撕着他心尖上的肉。一字一句,将他心口扯得一片狼藉。他转头打量了林轻语一眼,然后即便有再多心疼,他都体贴的将脸又转了回来。
因为他知道,现在冷静的说着这些话的林轻语,并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泪流满面的脆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