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桉道:“落了点东西在办公室。我说阿远,你要不要这么拼啊?怎么越来越夸张?还给不给我们这些好吃懒做的人一条活路?”
向怀远笑着不说话。
邵桉又道:“阿远,你家里不就你爷爷一个人么?也没什么负担,你犯得着这么拼命么?再说你女朋友不是开保时捷的么?你别是觉得家境差距太大,自尊心太强非要争那口气?”
邵桉虽然和向怀远同校毕业,一同进美欣,关系也很铁,但向怀远在他面前只轻描淡写提过自己女朋友,他只知道是个富二代,但不知道到底是谁。
向怀远淡淡道:“我女朋友家可能马上要破产了。”
“啊?”邵桉一口气噎住。
向怀远继续道:“她大手大脚惯了,我要是不努力工作,怕以后会养不起她。”
邵桉愣了片刻,无语地摇摇头:“我真是服了你,人家找个富二代女朋友,少奋斗二十年,你倒好,找个富二代落魄了,你不跟人家分手也算是有情有义,但你现在告诉我,这么拼了老命工作,就是为了让人家能继续穷奢极欲?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
向怀远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总不能让她跟着我过苦日子。”
邵桉挥挥手:“我是不懂你的想法。不过感情上的事,你别太较真,免得最后伤人伤己。”
向怀远皱皱眉,没有再出声。
这天晚上,他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走廊里黑暗一片,声控灯前些日子坏了,物业还没来修,向怀远只能摸索着去开门。
但他手还没碰到门锁,忽然感觉周边有什么温热的物体,本来困顿的神思立刻清醒,转头轻喝一声:“谁?”
隐约的光线里,他看到一个黑影立在门边,在他问话后却没有任何回应。但向怀远已经知道是宋明珠。
他一手将她扯过来,一手将门迅速打开,开了门内的灯。
灯光骤然亮起,宋明珠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
向怀远将她的手拉下来,看到她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蹙眉忧心忡忡问:“你怎么回来了?谁让你回来的?”
宋明珠扑在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本来没打算来找向怀远,家里出了这种事,找他能有什么用。但是今天又一次借钱失败后,她忽然就再也绷不住,不敢面对医院里的父母,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向怀远家。
她在黑漆漆的走廊里站了三个多小时,脑子里一片茫然,直到被他拉进屋子,重见光明,所有情绪才宣泄出来。
除了回到知道真相的第一天,宋明珠抱着母亲痛哭一顿后,这两天她一直忍着四处奔波筹钱。这是她第二次痛痛快快地哭出来,所以哭了好几分钟才抽噎着停下。
向怀远微微蹙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她哭得差不多,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
宋明珠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抬头看他,哽咽道:“我们家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向怀远沉默片刻,微不可寻地点点头:“宝木地产好几个月前资金就出了问题,我想你爸妈匆忙将你送出国,就是这个原因。”说罢,他叹了口气,“你在美国待得好好的,何必跑回来?白费了你爸妈一番苦心。”
宋明珠擦了擦眼睛:“我要是不回来,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到时他们在国内过苦日子,我还在外面大手大脚,等到我终于知道了,只怕肠子都会悔青。”顿了顿,她两行眼泪又滚了出来,“可我真是没用透了,以前总以为父母赚钱很容易,事情落到自己身上,跑了几天,借到的钱连还欠的利息都不够。我爸现在还躺在医院,宝木地产是他的心血,我真不想就这么没了。”
向怀远抿了抿嘴,道:“你先别想这些,好好睡一觉,再慢慢想办法。”他顿了顿,“不管怎样,还有我。”
宋明珠有些惊愕地看向他,虽然她不愿承认,但也也不得不承认,在她和向怀远的这段关系里,她对他的喜欢远远多过于他对自己。他一直以来不冷不热,甚至偶尔还称得上恶劣的态度,宋明珠只是不愿多想,因为只要稍微认真去想想,就知道这并非一段正常的恋爱。她以前总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向怀远性格如此而已。但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向怀远的动机,只是她想不出骄傲自尊的他,能有什么动机。
而他近日态度的突然转变,更让她万分不解,她定定看着他,冷不丁问道:“你不会跟我分手么?”
向怀远唇角勾了勾,难得温柔地揉了一把她的头:“你胡说什么!别胡思乱想,赶紧洗洗睡。”
宋明珠确实没心思胡思乱想,快三天没合过眼,洗完爬上向怀远那张大床后,再也支撑不住,很快沉沉睡去。
虽然一夜噩梦连连,但隔日起床,宋明珠精神多少恢复了些,而向怀远却满脸憔悴,许是一夜没怎么睡着。
见宋明珠醒来,他递给她一张□□:“这是我所有积蓄,大概六十多万,你先拿去应急,别再到处去借钱,现在经济形势也一般,谁都怕自己钱打水漂。我会想办法的,只要能找到投资,宝木地产就还有救,你让你父母先撑一撑,不到最后千万别申请破产清算。”
宋明珠拿过他的卡,并没有跟他客气。他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话给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即使她想象不出,他一个上班族能有什么办法。
宋明珠回到医院,把向怀远的钱交给母亲。宋母拿着那张卡,沉默良久,才抬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女儿道:“明珠,妈妈知道你喜欢那个男孩子,但她不适合你。何况我们家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好去拖累人家?”
宋明珠道:“向怀远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她之前跟我在一起,又不是看中我们家的钱。他说了,他会帮我们想办法。”
宋母讪讪笑了笑:“他一个打工仔能有什么办法。不管怎样,是爸妈的错。事到如今,我和你爸商量了,准备马上申请破产清算,以后家里房子车子什么都没有,我们一家三口只能过苦日子了,就是不知道你爸身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宋明珠看着母亲泛白的鬓角,道:“妈,你先等等,向怀远说了会帮忙想办法,让我们别急着申请破产。”
宋母摇摇头,摸摸了她的脸:“傻孩子……”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诸事压身,宋明珠没有功夫时常联络向怀远,而向怀远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他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忙。宋明珠不确定这忙碌里,是不是包含着在帮他们家想办法。
当然,宋明珠也不可能将所有希望全压在向怀远这最后一根稻草上,虽然他让她不要再去跟人借钱,但她也不可能真的坐在家中傻等着他们宋家的结局。
再见到向怀远是半个月后的一场商业晚宴。宝木地产摇摇欲坠,哪里还会受邀参加什么商务晚宴,宋明珠死皮赖脸跑来这里,无非是想找到以前相熟的这总那董,借钱或者融资。
然而一圈寒暄下来,她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她挫败地来到宴厅角落,准备提前离开,不想再在这衣香鬓影的地方出丑。可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多日未见过面的向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