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地税只向农田征税;而许多意识比较先进的开明贵族,早就往别的方向转型,投资酒庄、房地产、制造业、商贸或者金融;对他们来说,增加一点田地税,不过是九牛一毛。越是有钱的大家族,就越无所谓。而还没转型的老派贵族,或者没办法转型、只能守着祖传的土地吃饭的中小贵族,反对声更多更大。
“现在跳出来的这些人中,不乏一些我们以为应该更开明的年轻贵族。但我想这是因为他们的长辈更加沉稳,不着急出来表态。
“至于教会方面,则恰恰相反。教会很少进行其他投资,收入主要靠田地和什一税;对拥有更多土地的大教会来说,新田地税会狠狠咬他们一口;对小教会来说,田地收入比不上什一税收入,改制的影响就不大。”
玛丽赞许地点头:“调查得很仔细。有分化,才有我们做工作的机会。你继续盯着,一定要让新税制推行开,不能让下面阳奉阴违,更不能出现反复。如果有问题,及时汇报。”
“那哄抬粮价的事——”
“你不必插手;这件事就交给内克尔吧。他有丰富的金融经验,处理起来更得心应手一些。”
“金融?”
“怎么?别不相信。这还真的更靠近金融问题。我们要改税制,不是我自大,全欧洲都在盯着。有一些是政府,有一些则不是。我们从日内瓦、威尼斯的银行家那里借的贷款可不少啊。”
杜尔阁关心则乱,先前没有往这方面想;此时明白过来,心脏一紧。
“如果处理不好,他们可能会撤资?”
这几年,因为工商刺激政策,这一块的税收增长很快;加上法国顶住压力,没有对美国独立战争进行官方援助,账面上的债务好看了许多。
当然,以现代企业家的经营理念,不负债的企业是低效的。玛丽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清偿所有债务。
在内克尔的主持下,国库对债务进行了整理。
逐渐清偿回收了原来的不定期战争债劵,发行一年、两年、五年和十年的自愿认购的国库券。
对贷款也进行了分类,偿还一部分高利率的,再与银行重新谈判,重新签订有期限的贷款合同。
一番整顿下来,债务变得井井有条;加上收入的增长,法国政府也成了银行眼中“信用良好”的对象。在进出口贸易、基础建设等大项目中,贷款作为储备资金和流动资金,发挥着重要作用。
新税制推广不了也就罢了;就怕推广后引起税收混乱,市场起伏,挫伤投资人的信心,令银行收紧银根。造成项目资金链断裂不说,还可能减缓经济增长速度。
参与抢购的贵族未必能想到这一层;但计划的幕后制定者,必定经过深思熟虑。
“新税制对国家有大危害啊!”
韦尔热讷伯爵倾着身,热切地对法兰西国王游说着。
路易耳朵听着他的话,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在地上玩耍的两个儿子。
“陛下?”
几声提醒后路易才移开视线,转向年轻的韦尔热讷伯爵;他的父亲曾担任过外交大臣。
当时布罗意公爵和舒瓦瑟尔公爵都想争夺陆军大臣的位置,最终舒瓦瑟尔如愿以偿,但外交大臣也没落到布罗意公爵的弟弟手上,而是由经验丰富的老维尔热讷伯爵接任;老布罗意则当上了海军大臣。
后来,老维尔热讷去世,舒瓦瑟尔因为生病而精力和野心大不如前,乖乖接受了回外交部的调任;自那之后,战争大臣就以两年一换的速度不停换人。布罗意元帅也大病过一次,不得已辞去了海军大臣的职务。
至于先前曾和他们明争暗斗过的首相莫尔帕公爵,以及他担任国务秘书的堂弟弗里利埃,也都已经去世。
论争斗,谁又斗得过时间呢?
看在过去老臣的面子上,路易对他们的子弟给予不少优待,允许他们出入凡尔赛宫,时常在国王身边伴驾。
小韦尔热讷一向安分守己,很少言及国家大事,今天却一反常态。
“你说新税制对国家有大危害?”路易漫不经心地问。
“这不是我说的,陛下。”韦尔热讷把一份英文报刊送到路易面前,“这是亚当·斯密的文章。”
“哦?”听到这个名字,路易才感了兴趣。被玛丽评价为伟大天才的人,当然值得关注,“他写了什么?”
“这是他应报社邀请,对法国税制改革做的评论文章,巴黎不少报刊都翻译转载了。”伯爵清清喉咙,郑重地说,“斯密认为,这次改革很可能会和王后的预期背道而驰,最终损害底层人民的利益,造成社会动荡!”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好困难OTZ
*利昂库尔公爵Fran?ois XII Alexandre Frédéric de La Rochefoucauld, duc de Liancou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