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这股东风,“平等者协会”也行动起来。
为了确保入选,她们没有让所有人一哄而上地参选,而是推出三位女性候选人,在三个女工聚居的选区登记,像业已成熟的人民党那样,走访慰问、宣传演讲;果然大获成功。
这叫两位穿越者都大感意外。虽然不规定选举人和被选举人的性别,是她们刻意留下的空子,但目的也只是让朗巴尔进入三级会议。为此玛丽还特意先跟罗伯斯庇尔打了招呼——他负责党务这一块,朗巴尔忽然进入,有可能会让他觉得这是王后对他的不信任。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女性如此争气,敢想敢做,沿着她们留的路子,大胆地走进政治圈。
虽然三级会议代表的男女比例是185比4,还很悬殊,但这样的成就已是弥足珍贵。
“平等党人之前的立场是什么?”孔代亲王小声询问旁人。
“一开始支持新税,后来又犹豫了。现在应该是反对的。”
孔代多少松了口气。害怕一个女人的演讲,这样的事说出来很可笑,但他确实相当忌惮这位爱出人意料的古热夫人。
现场静了下来。一双双好奇又紧张的眼睛,紧紧盯着站在圆形会场中心的女士。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我想说的话,要从看起来可能跟新税制没有关系,但实际上大有关系的事情说起。”
古热夫人声音高亢但不尖锐。会场在修建之时就已经考虑到了声音的扩散,即便坐在后排,也能听清演讲人的话语。
“相信在座很多人都知道,就在昨天,从凡尔赛宫到这个会场,一条特殊的道路修好了。这不是人或者马车行走的路,而是细细长长的电路;行走在其间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电。在这之前,王宫到几个机要部门之间,就已经接上了电报线路。不过,从王宫到凡尔赛镇上的王政街,也不过一两公里远;这次的考验,却是超过二十公里。
“超过二十公里的距离,也能像一两公里那样,瞬时传达信息吗?这个问题,经过昨天《工业周刊》和《圣母院报》记者的亲自试验和详细报道,已经有了答案。
“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可以通过电报汇报给国王和王后;今后,即便是五十公里,一百公里,乃至整个法国,都可以在瞬间通遍消息。假如十多年前那次第戎骚乱发生在一两年之后,不需要几天时间,凡尔赛宫不出一个小时就能得到消息。倒回几百年前,或者十几年前,这都只是神话传说才能办到的事。而如今,墨丘利就在人间。
“现在的新鲜东西是真的太多了;一个二十年前到巴黎住过的人,如果再来一次,恐怕都不敢夸口说了解这座城市。用蒸汽机驱动的水泵日日运作,部分城区结束了需要跑到河边打水、或是买桶装水的日子。我听说,因为卖水生意低迷,原先那些依靠运水而壮大的帮派一个个都只能散伙。
“只要烧煤就能够自己移动的公共汽车,从东走到西再回头;竟然还能放在铁轨上,起名叫‘火车’,旅客从凡尔赛到巴黎的时间节约了一半。巴黎通往南方和东北的铁路同时在建设;甚至听说政府打算修建连接鲁尔区的跨国铁路。
“蒸汽机轮船在前年下水的时候,听说海军部开香槟庆祝了整整一天,喝得烂醉倒在地上的时候,嘴里都还在迷糊不清地嘟囔着:要给英国海军一点颜色看看。还听说英国人惊诧莫名,派了密探在波尔多港探头探脑,想要刺探蒸汽轮船的秘密;他们也在加紧研制,想要赶上我们的步伐。
“工厂越建越多。不只是巴黎,大部分省份都出现了工业聚集区;其中里昂后来居上,超过了鲁昂的地位,成为除巴黎之外第一大工业城市。据说在这些工业区,三分之一的女人和二分之一的男人都是工人。周边农村的居民锐减,留下的大多是老人妇女,甚至出现了被遗弃的无人村。这种荒村以前只有在黑死病肆虐的时候出现过。”
察觉到听众们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古热夫人微微一笑。
“《工业周刊》去年公布过一个数字,没有引起公众注意:在今年的调查中,城市人口占法国总人口的30%;而十年之前,这个数字是20%。在过去五年中,全国至少有60万人口从农村迁往城市,相当于再造一个十年前的巴黎城。”
“大家可能很奇怪,这些事虽然新奇,但人人皆知,为什么我要在这儿,好像很惊奇似的数出来呢?这十多年来,那些新奇的变化还少吗?如果有哪一个月没有什么变化,那才叫新闻呢。
“但要我说,正是大家不经意的‘习以为常’,值得我们思考。
“自新大陆向欧洲揭开面纱以来,我们法国人就时常需要面对各种新东西了。但即便是那个时候,变化速度也从没有现在这么快——快到以至于大家司空见惯,不以为怪。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现在,正处于人类数千年来都没有的大变革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数千年未有之变局”,出自李鸿章。虽然他本意说的是中国的防务形式(主要外敌从西北游牧民族变成了东方海上来的外国人),但无意之中讲出了当时整个中国,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形势。不由得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