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满意了,做哥哥却还皱着眉头:“爸爸……我,我不想进海军。”
“哦?你不是对舰船很感兴趣吗?”
这两个孩子平常爱看什么新闻、什么杂志、什么书,他都看在眼里。
“我……我只想造船!爸爸,我想当工程师!”
阿图瓦沉默了。
这很不传统。例如诺阿耶公爵的长子阿扬公爵,虽然非常喜欢化学,但也是在服役之后才抽空做研究的。
说到底这还是王后的错——他有点迁怒了。因为王后在全国各地的推广提倡,他的几个孩子接受的也是新式教育;传统的神学、文学、艺术、拉丁语课程都有所缩减,数学、物理、化学都分别单独开课。没想到一来二去,还真有一个孩子对自然科学心驰神往了。
爸爸有什么办法,爸爸也很绝望。
“怎么做工程师,我也不太懂。要去什么学校吗?”阿图瓦很烦恼,“算了,回头我帮你问问你的王后伯母。她一定清楚。”
安托万欢呼起来,狠狠地给爸爸一个拥抱。
后者满面红光,心想传统什么的去死吧。看看现在这个时代,什么东西不变化?
哥哥不和自己去同一个地方了,弟弟虽然有些不高兴,不过注意力很快转移:“爸爸,你还没说大伯他们去看什么船呢!”
阿图瓦神秘地笑起来:“你们俩一定猜不到。”
“难道是特别大特别的巨型军舰?”
“或者装了新型大炮的战列舰?”
阿图瓦夸张地叹气:“怎么都往军队上猜呢?”
国王夫妇抵达加莱港后,第一天的行程是造访一个大型捕鱼队。
他们当着所有船员和闻风而来围观的民众的面,从刚刚捕捞回来的鱼获中挑了几条鲱鱼——这是法国近海渔业最主要的品种之一。再加身上其它海鲜,随行的宫廷大厨们一齐动手,烹制了精致可口的菜肴。晚餐就在国王夫妇和船员们共同参加的晚宴中度过。虽然船员和国王夫妇不是同桌而食,但也够他们激动夸耀一阵子了。
“明天之后,这个捕鱼队卖出的鱼价格就要疯涨了。”玛丽笑着说。
这是国王和王后不仅品尝过、还当众称赞过的鱼;而世上总不缺少跟风的人。
这也是这次行程的目的:支持法国渔业。
现在还没有“领海”和“专属经济区”的概念,渔民们是哪儿鱼多就去哪,欧洲各处都去;然而民间却莫名地有“荷兰进口的鱼比法国打的鱼更好吃”的观念。
但如果作为全欧上流生活风向标的法国宫廷,也公开表示爱吃本国的鱼,就能够改变许多人的观念。
政治作秀,有用就行。
“不过我是真的觉得好吃,也不算说假话。”路易笑着说,“以往在巴黎吃到的海鱼都是腌制的。没想到新鲜的鱼另有独特的风味。”
玛丽点头。想吃海鲜就随时能够吃到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了——还真是上辈子。没有后世快速的交通工具、完善的冷链,在巴黎吃到新鲜海产品很难。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花费极高;“一骑红尘妃子笑”于当政者来说,不是个好兆头。
再说,他们也不是单纯为法国的鱼而来。
法国渔业曾经在欧洲占主要地位,但每经历一次战争,本国渔民都要从海上受到打击,而政府只是放任自流,很少提供保护。
这次法国与各国开战,海上的硝烟味也渐浓;英国、荷兰的捕捞船队多次与法国船队发生摩擦,甚至有流血冲突。还有渔船报告说,有英**舰在视野中出现。
“震怒”,是民间小报用来形容王后听到报告后的反应的词,还有“一拍书桌”“将报告砸到海军大臣面前”之类有如亲见的细节——当然是胡编乱造的。
巴黎民众的注意力说广很广,说窄却也很窄。像渔民海上冲突这种消息,如果没有人在背后炒起来,恐怕只能做报纸上一块不起眼的补丁。
现在一经大范围报道,“冲突”变成了“被欺负”,舆论纷纷要求壮大海军,保护可怜的渔民不受侵犯。
玛丽有些意外。
她意外的是海军部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求支持、要经费。
这手段在后世很常见,放现在也算是时代先驱了。
这次加莱之行,是顺水推舟的结果;恰好路易想看看海边。他虽然放手政务,但也要经常配合玛丽出席公众场合。
克里夫夫人跟玛丽开玩笑时说,后世有“第一夫人”,路易就是“第一先生”;还打趣这次是“迟来的蜜月”。玛丽想了想,还真有点像。
毕竟第一天是看渔民算是品尝美食,第二天是造访港口算是看风景,第三天才是看新船下水。
这艘新船,使用改进后的蒸汽机和明轮推进,是全世界第一艘投入商用的蒸汽轮船,交付后将会沿着塞纳河,执行从鲁昂到巴黎的客运航行。如果运营没有问题,可以预见未来法国内河会出现更多的蒸汽轮船。
船坞里还有一艘在建船,号称“目前全世界吨位最大的帆船”。要知道,船只大小,也是衡量一个国家造船业的标准之一。而帆船作为成熟技术,短期内也不会被淘汰,因此这艘货运船仍然非常有意义。
访问完商用船厂,他们又赶去了同在加莱的军方船厂。
虽然有不少航行更稳、吨位更大、动力更强的军舰,不过玛丽这次关注的是一艘试验船——它放弃了明轮,采用了螺旋桨推进系统。这也是未来轮船发展的趋势。
潜水艇也在进行试验,但目前进展不佳。玛丽不着急,因为潜艇至少要进入石油时代才能成熟。
一天跑下来,夫妇俩都累得够呛——这回是彻底不像蜜月旅行了。
好在第四天的行程不需要跑腿了。
他们要检阅海军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