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正色拱手施礼道:“那便辛苦先生为我,更为了大汉江山社稷费心筹划了!”
满城缟素的宛城,沉浸在一片浓浓的哀伤之中。天子宾天,本就是天底下最让人悲伤的事情,再加上城外被渲染成虎狼一般的曹军,让宛城内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伤痛之中。
年不过五十岁出头的刘虞,如今看上去,却好似风烛残年的耄耋一般,满头花白,弓腰曲背,一张脸上皱纹密布,黑斑无数,青筋暴露看上去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能倒下一样。
满脸浊泪地跪伏在天子的灵柩前,刘虞的心里面,刀割一般的难受,为命运多舛的大行皇帝刘协难受,更为崩塌在即的大汉江山痛彻心扉。
他心里明镜一般的清楚,从今往后,大汉皇室将彻底失去最后一块遮羞布。而他,身为光武皇帝的嫡系后人,对这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却毫无抵挡之力。所以,他更希望躺在棺材里的人换成自己。因为那样,或许在九泉之下,他在面对列祖列宗的时候,心里面还会好受一些。
“是谁,怂恿天子上城的?”
刘虞的声音里,流露着浓浓的杀意。虽然,他手无寸铁更无缚虎之力,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是,是李丰……”
清醒过来的杨彪,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刀枪逼迫之下,天子又怎能不从?”
刘虞捏紧了双拳,咬着牙道:“袁胤呢?让他来见我!”
杨彪的笑容,更加苦涩了,“下城之后,袁胤及袁耀便率领着袁氏族亲,从后门偷偷出城了。我得到消息之后,虽然有心阻拦,但无奈……”
刘虞打断杨彪道:“文先,可曾将这个消息传于曹军知晓?”
“啊?”
杨彪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了刘虞一眼,随即反应过来懊恼的一拍大腿,满脸的后悔之色。
刘虞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虽然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但还是强撑着开口道:“以我之名传诏天下,袁术自今日起为叛臣,得其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袁耀,袁胤,李丰等叛臣附逆,罪在不赦,连坐九族!另进封曹操为司空,夏侯惇为平北将军,夏侯渊为平西将军,明日天明,大开城门,迎曹军入城!”
杨彪默然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理想,总是那么丰满。
而现实,却往往都是那么骨感。
踌躇满志的刘备,刚刚点齐兵马准备要誓师出征的时候,得到了天子驾崩以及曹军占领宛城的消息,胸中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就憋死过去。
“陛下啊!你死得好冤啊!”
愣了半晌之后,脸色苍白的刘备,猛然跪倒在点将台上,面向北嚎啕大哭不止,为那个素未蒙面的天子,更为他自己悲惨的命运。
面色悲怆的徐庶,缓缓走到了刘备身边,轻轻开口劝道:“主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大事者,万不能急于一时一事啊!”
刘备无助地摇了摇头,哭的更加悲伤了,“天子何辜?竟受此辱!天下何辜?竟让袁术,曹操等贼子纵横为祸!万民何辜?竟遭此无妄之厄难!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徐庶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刘备这一哭,便足足哭了整整三天三夜。杜鹃泣血一般,让人闻之落泪,好似不这样,就不能表达他对于天子的思念一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终于累倒在了原先的点将台改建成的祭台上。
刘备伤心欲绝,曹操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如计划中的一样,顺利占据了宛城,但那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却赶走了曹操所有的好心情。
戕害天子这样的罪名,没有人能背得起。哪怕他曹操已经位极人臣,也无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曹操心里很清楚,他这辈子将彻底无缘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哪怕刘虞已经代行天子权利为他加官进爵,并且明旨宣布袁术才是刺王杀驾的乱臣贼子。但是,当初宛城上下看到于禁那惊天一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曹操和袁术,注定会落入到相同的下场,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小皇帝的死活,袁术从来都没有关心过。
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前面的路,应该往哪里走?
丛安城败下来的同时,袁术将还在与曹军侧翼对峙的张勋所部,毫不犹豫地调回了自己的身边。再加上丛宛城逃出来的袁胤等人,总算是恢复了一丝元气的袁术,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东南方向。
在地图上指指画画的袁术,双眉紧蹙在一起,心里面多少还有一些犹豫。
又一次在曹操手底下吃到了败仗,袁术对于自己的军事能力,已经有一些动摇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的根基在中原,麾下士卒也基本上全都是没怎么见过水的旱鸭子,想要去江河纵横的扬州去打出一片天地下,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抬起头来环视了一眼帐下没精打采的群臣,袁术不由的怒火高炽,重重地一拍几案厉声道:“天还没塌下来呢,都耷拉着脑袋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