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叶楠看到李天贵的枕头下边露出一个小瓶子。瓶上清清楚楚地印着苯巴比妥的品名。叶楠知道这是用于安眠和安静的安定药,因为李天贵患有比较严重的失眠和焦虑,医生每天都要给他一两片这种药。不吃这种药晚上就睡不着觉。可是,这瓶里却装有大半瓶药,少说也有三十来片,据说这种药服用超过三十片就会有生命危险。一种不祥的感觉立刻在叶楠的脑海中升腾起来。于是,他趁李天贵没注意,赶忙把小瓶子偷偷拿走了。
叶楠虽然也是一点食欲也没有,但他还是强迫着自己生吃下咽,因为他一直想着早点出院,去打听和寻找崔美莹、魏华和女儿的下落。尤其是崔美莹,她几乎成了他的精神支柱和心灵的安慰,让他时常地能够从苦闷和绝望中振作起来,对未来抱着一些美好的期望。
下午,叶楠刚从外面回到病房,就见李天贵把床铺和小柜子翻了个底朝天,一见叶楠进来就急着问道,“你见我的药瓶没?”叶楠心里虽然有点虚,但却能故作镇定地说,“啥药瓶?没看到呀。”李天贵就给他一遍遍地描述着药瓶的大小和样式,里面装的是什么药等。但叶楠坚持着说没见过。李天贵见叶楠不知道,就只好翻箱倒柜地继续寻找。实在是找不了,李天贵就只好自暴自弃地坐在病床上,不停地唉声叹气,就跟丢了魂似地。
几天后的一天中午,叶楠没有午休,而是跑到楼下去看别人下棋,等看完一盘棋,想起自己该服药了,就回到了病房,可是病房的门被反锁上了,而且门窗也让人用纸从里面挡住了。叶楠就觉得奇怪,因为病房的门从来都是不上锁的,门窗也是不允许遮挡的。正在他疑惑之时,就听到有人呻吟和用力喘气的声音。叶楠马上觉得不对头,用力撞开了门,就见李天贵用纱布条把自己的脖子系着,吊在病床上的床头上,一只腿在用力地蹬着床,身子拼命地掀动着。因为他脖子上捆着的是一个活结,每动一下,脖子上的结扣就会越系越紧,而结扣一紧起来,勒着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脸色就被憋得铁青。
叶楠赶忙扑过去,用左手托起他的脖子,不让他再用力地朝下顿,然后大声地喊道,“来人呀,快来人呀!”很快,就有几个人跑了进来,三下两下就把李天贵抱起,费了好一阵才把系在他脖子上的那根纱带解开。接着,医生和护士们也赶了过来。大家三言两语一商量,便一起把他抬到了一张推床上,推出了病房。看着李天贵被护士们推走了,叶楠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裤兜里的那个小药瓶,心里长长出了口气。
从那以后,叶楠再也没有看到过李天贵,听护士说他在医院监护室住了几天后,让亲戚给接走了。不是他不想住院了,而是医院害怕承担责任。
李天贵走后,病房里又住进了一个病人,是醉酒驾车撞到别人的车后,把胳膊和腿都撞伤了。这人好象是个挺大的干部。每天来探望的人总是一波接着一波,有时人多得连屋子里都呆不下。吸烟的人和说话的人把整个屋子弄得雾烟障气,熙熙攘攘。让叶楠那脆弱和敏感的神经大受刺激。所以,只要一见有人捧着鲜花,拎着礼品的人进到病房里来,叶楠便马上借故躲避出去,等人家都走了之后再回来。
由于探望的人太多,送来的一包包一盒盒的鲜花和礼品,把病房里的空地都给堆得满满的。有时多得堆不下,就送给护士和医生。有时也送给叶楠,但叶楠坚持不收。
这个同屋病友又高又胖,能吃能睡,一顿能啃完一个大烧鸡和两个大猪蹄,外加半瓶泸州老窖。吃完就睡,还扯着很响很响的呼噜。最让叶楠受不了的是这人特别能抽烟,芙蓉王或是大中华的香烟一支接着一支地吸个没完,弄得整个房间狼烟动地。一吸起烟来,话就多了,就开始向叶楠问着有关地震遇难的这事那事。有些事是叶楠非常敏感和非常忌讳的事,但又不好不回答,所以,叶楠对这个人特别没好感。
但是,这人有部手机。对一个与外界和亲人失去联系将近个把月的人来说,它的诱惑该有多大!而且,外科住院部里的病人大都是地震伤员。这些人不但没有手机,而且也一直被单独地隔离着。正是为了他的手机,叶楠虽然对这人非常反感,但却一直没有表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