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是用土坯盖的,土坯已经被风吹日晒得残破不堪,满是雨水浸蚀的痕迹。窗子上的塑料布被风吹得四处漏风,发出着呼啦呼啦地响声,门板也已腐朽,仿佛让人用力一推,就会断裂和散架。屋顶上的瓦片一片青一片红,风蚀得连颜色都失去了光色。而门前那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屋顶,瓦片已被风吹雨打得四处散落,露出了一大片敞开的漏洞。让人一看,整个屋子就像是一间被人遗弃多年的破屋子。
屋子里很暗,透过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空空荡荡的屋里摆着一张不大的床,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和两个枕头。床下的地面上很乱,堆放着一大堆芦苇和一些还没有制作完的苇席。屋中间有一张小木桌。桌上放着一些给丈夫祭灵的物品和丈夫的遗物。一位苍老而悲伤的妇人坐在小桌的旁边,像一尊泥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的遗像。其实老人还不算多么老,她才只有48岁。可是,她更像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
女人叫李秀英,穿着一件套着棉衣的蓝布褂子,下身是很厚的黑布棉裤,头上戴着一顶用蓝毛线织成的帽子,脚上穿着笨重的棉鞋。她个头不高,微胖,满脸的皱纹,一脸的苦色。她并非本村的村民,她从小就跟养父住在这里,而养父也不知是从哪里来到这里的流浪汉。
她本来和丈夫在这里靠种地和编席为生,可是,丈夫前几天去20里外的白山集镇卖苇席时,被一辆农用车给撞死了。可是,事后,那辆农用车就逃匿了,所以,她没有得到任何的赔偿。埋葬了丈夫之后,她连续两天不吃不喝,一直呆呆地坐在这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死死地凝望着丈夫的遗像。
她不只是在为死去的丈夫哭泣,也在为自己的一生哭泣。她这一生非常可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她只听别人说因为她是个女娃,父母就把她给遗弃了,是让拾破烂的养父从街道上拾来的。后来,这位拾破烂的光棍汉把她养大了,嫁给了同是光棍汉的王宽娃。王宽娃也是个孤儿,在他很小时,父亲就死了,母亲远走高飞,再也没了音讯。
同时被人遗弃的两个人就这样地相依为命。所幸的是王宽娃憨厚实诚,对她不错,让她感到了生活的希望。可是,王宽娃也不是本村人,所以,村里没有给他分田分地和宅基地。他们住的地方是养父给他们留下来的。因为没有太多的钱,这间小屋自从养父死后,多少年来就只能是修修补补,一直没有重新盖过。本来,他们还想好好地攒些钱,把房屋再重新地盖一下,因为这屋子已经住了几十年了,再不重新盖,就住不下去了。而且,村里的人家都盖起了新房,有些人家都盖上了两层楼房。可是,丈夫一死,别说盖房,就是以后该怎样活下去,她都没了主意。
别人活着,是因为人家有房有地,有儿有女,和和美美,吃穿不愁。可她有什么?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可盼望可留恋的。她从小被遗弃,童年和少女时代充满着屈辱和自卑,养父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养大,给她成了个家,可是,多少年来她和丈夫都是黑人黑户,也没有生儿育女。如果不是村里人可怜他们,早就把他们给撵走了,现在养父死了,丈夫也死了,她孤孤单单地一个人活着还有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