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中的荆条看起来不粗,也就拇指大小。不过,却经过油、漆、水反复浸泡,柔韧度极佳。一落到梁生那白皙细嫩的背心上,就如同长了牙齿,每一记都带起一串血肉。
凌厉的风声在大堂里尖锐呼啸,听得人心中发寒。
可怜梁生虽是色中饿鬼,可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皮肉之苦,顿时惨烈地叫起来。
罗学政:“公堂之中鬼哭狼号,成何体统,堵嘴!”
“回学政老爷的话,梁诺已经晕厥过去。”一个衙役回话。
罗学政:“抽了几记。”
“已抽了二十记。”
罗学政看了袁新运:“用刑毕,袁佥事,判决吧!”
又有人提了一桶水过来泼到梁生头上,姓梁的呻吟一声醒过来。再见他背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再寻不着半点好肉。天气正热,若是灌脓,怕是活不了几日。
这个时候的他身上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派头,被革除功名之后也就是一个普通百姓,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啊!”
袁新运喝道:“凤翔府百姓梁诺于继母私通,人证物证俱在,不容抵赖。此案有与人私通,也有****情形,即以****罪处置,当斩。但考虑到梁诺乃是家中独子,上有老父需要奉养。判处斩监侯,上报刑部核准。”
一边说着话,一边提起笔飞快地在写下判词,然后将一根火签儿扔下来:“立即将罪犯打入提刑司大牢!”
斩监侯就是死缓,按照古代的法律。犯人若是犯了死罪,案情虽重,但因父母、祖父母等尊亲属无人奉养或无人继承祭祀,需要留下来奉养和祭祀。或者情节属实、危害性属实,但有值得怜悯的情节,一般可减为流刑或徒刑。
等到半死不活的梁生被拖下去之后,里面传高文进去问案。
大堂的青石地板上还残留着犯人留下的鲜血,红嫣嫣看得人心中一凛。
高文知道这是袁新运这是杀鸡给猴看,想要震慑自己。
他有着陕西提学衙门和锦衣卫撑腰,心中自是不惧,走上前去,对罗学政一施礼:“学生见过大宗师。”态度说不出的恭敬。
罗学政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就是平凉生员高文?”
高文:“正是学生。”
罗学政:“那么,你知道提刑司今日传你过来为何?”
“学生知道。”听罗学政的声音很是温和,高文一颗心也塌实了。
“哦,既然知道了也好,提刑司若有话问,你只需据实回报就是了,还不上前向袁佥事见礼?”
“是,大宗师。”高文转头看着袁新远,挺起腰杆,微一拱手:“高文见过袁佥事。”
对于今天的情形,高文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虽说自己背后站着未来的内阁首辅,却不能将个人命运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至少,这公堂之上不能跌了份儿,要做到有理有据有节,叫敌人抓不到把柄。
他润了一下嗓子,酝酿好情绪,正要开口说话。
突然间,袁新运“啪”一声将惊堂木狠狠拍在大案上,厉声斥责道:“高文,你劫持军资,杀人越货,罪大恶极。见了本官还不跪,来人,打二十杀威棍!”
“是!”立即就有两个衙役凶神恶煞扑上来。
高文将手往身后一背,大喝:“我乃平凉府学生员,有秀才功名在身,依《大明律》可见官不跪,不得用刑。没有学政官的命令,谁敢打我?”
两个衙役楞住了,扭头看着袁新远。
“好个贼子,少拿你的秀才功名说事。没错,本官是不得对有功名的读书人用刑。嘿嘿,那也不过是走个过程而已。好,今日既然陕西提学衙门的罗学政亲自到堂,你又归他管,本官员就问罗学政要个说法。”袁新运冷冷一笑,问罗学政:“罗学政,这事你怎么说?”
“大胆高文!”突然,罗学政猛地站起来,指着高文骂道:“你抢劫军资,杀害押车民夫,已是不赦之罪。别以为本官什么都不知道,你以前不过是韩城县衙典史,为了逃避国法。竟冒良籍参加平凉院试,如今又想参加本年陕西省秋闱。本官也是大意,竟被你哄瞒过去。如此蟊贼,国朝百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本官今日就要将你革去功名,交付提刑司依律论处。”
说完,他喝道:“来人,剥去高文身上谰衫,杖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