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宫里,跟老佛爷那不说岑三的坏话,反说岑三的好话。说他听人说了,岑三在甘肃,就是个清官,到了地方必要把手下都参一遍再说。不碰掉几十顶帽子,是不会罢休的。又说他不怕洋人,若是当了山西巡抚,洋人典恤的事,必能据理力争,不会向洋人妥协。单就这两条,老佛爷就不会用他。”
“那是,老佛爷现在要的是地方上赶快恢复太平,不是要整肃吏治,岑三这么折腾的官,再加上有可能和洋人闹起来,那就绝不能用。小德张这人,有点厉害的玩意,将来可要小心着些。”
善耆又道:“现在冠侯差不多每天都要在两宫门外挎刀值守,三天两头,就有东西赏赐。每天吃席面的时候,不是四个碟子就是六个碟子端到冠侯那,赏的御宴。你说说,这是多大的造化?”
承振边听边嘬着牙花子“可惜了啊,他怎么就那么早就成亲了。他要是把老十名媒正娶,现在到我们府上来,我也能光明正大喊他声妹夫,他有面子,我也露脸。这人真是一榆木脑袋,等见了面,我得好好劝劝他,休了他家里那黄脸婆,跟我妹妹办喜事,将来我也好捧他。”
善耆拦住他的话头“振兄,这事咱先不提,我先问问您吧,老佛爷让我来掏掏耳朵,洋人到底怎么个意思?他们的条件,您给说一下,我也好向老佛爷回话……”
“条件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承振不好意思的一笑“我这人,懒得管那闲事,没什么好听的,左右不过是要钱,要地。不过我琢磨着这回这么多国家来,要是索地,给了张三不给李四,难免还是要麻烦,最后多半还是折钱。具体的章程,你得问阿玛,我说不上来。我跟你说,京里现在有好玩的。”
说到吃喝玩乐,那是承振的本业,拉着善耆小声道:“东单牌楼二条胡同那,新开了个扶桑的下处,一帮东洋娘们在那里待客。异域风光,与众不同。东洋女人的味道,善一你还没尝过吧?一般的中国人,人家不接待,可是我振大爷何许人也?扶桑军队里,我有不少朋友,今天带你去开开洋荤,再介绍个扶桑朋友给你认识。最近有个孙子,叫什么川岛浪速,没事就爱巴结我。今天咱让他请客,你那肃王府不是被人烧了么,跟他说说,让他帮你,再弄一块地,将来好盖王府。你也别那么死心眼,什么谈判啊,交涉啊,那是朝廷的事。咱自己享受了就完,朝廷的事,少掺和,掺和多了反倒是病。”
善耆无可奈何的一笑,“我到了京里,一切都听振大爷的吩咐就是,您怎么说,我怎么听。不过这个川岛浪速,我倒是想见一见。袁慰亭的兵厉害,就因为他雇佣了一帮洋人当教习,咱们大金要想富强,就得跟洋人多来往。这个东洋人若是不错的话,我也愿意和他交个朋友。正好也探一探洋人的口风,看看他们这回,胃口到底有多大。”
慈喜一进入山东境内,立刻就换乘了火车,这花车是找比利时公司特制的蓝钢花车,内中陈设极为奢华,从宫中运走的物件,都摆在了车厢里,把车厢装饰的如同大内一样,让慈喜的老脸也乐开了花。
“仲华,这些个物件,不是都在保定么,怎么就运来了?”
“回老佛爷的话,是华比洋行的那位简森夫人从中斡旋,用比利时的船,帮咱们运来的。”
“好。这个洋女人倒是很不错,与税务司的赫德一样,都是对我大金有忠心的。仲华,你回头也要报答她一下,商人求利,一些能赚钱的生意,就给她来做。她不是管铁路洋债的么,新修铁路的款,就从她的银行借。还有,武卫前军重建的款项,也从她手里借,利息好商量。”
“奴才明白。”
慈喜摸着车厢里的摆设,叹息道:“若不是事先有准备,这些个东西,就落到洋人的手里,再也见不着了。赵冠侯,是有功劳的。你的那个想法也很好,只是有一条,一定要管的住他,不能让他成了第二个董五星。”
“老佛爷放心,一来奴才制的住他,二来,就是奴才有朝一日不在了,还有庆王,还有十格格。他是咱女真人的额驸,怎么着也会比董五星那个蛮子可靠。”
慈喜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这山东,我是来对了。在朝里,臣工都说山西是北五省膏腴所在,可是我比了一下,山西比山东,我看还差一些。这铁路,山西就没有。再看看这些线杆,听说山东好多衙门里已经通了电,这都比山西强多了。袁慰亭是个做事的人,等到退了洋兵之后,是要好好用一用他。”
“老佛爷,皇帝那里……”韩荣咳嗽了几声,慈喜一摇头“不用管他。这江山不能让他说了算,他看袁慰亭不顺眼,也得给我受着。丰禄自尽,直隶总督出缺,我想,就让袁慰亭来递补。这次朝廷吃了大亏,说到底,就是我们手上没有兵。他能练出好兵来,这就是本事。将来,得让他为朝廷多练几支兵马,咱们也好一雪前耻!”
她看着窗外“不过,他的兵权必须要分,如果把天下的兵都让他掌握住,咱们完颜家的江山,就不安稳了。得有人牵制着他,掣着他的肘,让他不能为所欲为。于文官里,我们有言官,还有翟鸿机这样的清官,可以束缚他的手脚。可是于武将里,我们旗人,可没有能独挡一面的人才,只能依靠赵冠侯。”
“老佛爷放心,等到洋兵一退,奴才立刻选拔旗人的良才,却海外留学,学习军事。等到学成归国,即可收回他们手里的兵权。”
“就是这个主意。”慈喜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有的人以为我老了,有的人以为我糊涂了,其实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糊涂。眼下国势如此,不用强人,无以练强兵,没有强兵,又何以御外侮?所以,袁慰亭这种人,必须要用,可是我也不会把祖宗基业,真的坏在汉人手里。等到他把兵练出来,咱们旗人的将才也该学成了,到时候这一切,还是咱们的。这帮人不管多能蹦达,他也跳不出我的手心去。”
她朝韩荣吩咐道:“你去,把袁慰亭叫来,我得安抚着他一通,现在得用他给咱卖力气,不能得罪他。至于重立武卫前军的事,谁也不要提,总得要大局定下来,才能把这块布掀开,早掀开,就不灵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