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冠侯身为巡抚,擅自离开自己的驻地,实际是犯了大罪的,松江道亦可动手捉拿。沈保升若说非要买他的面子,也谈不到。
但是江湖上,花花轿子人抬人,赵冠侯以大帅之尊,亲自上前来给自己施礼,这就是把面子给到天上,若是不会做人,沈保升也就没资格做几千漕帮弟子的大龙头。
他连忙起身回礼“大帅,你这是要折煞老朽了。老朽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您可是朝廷巡抚,咱们两下,一官一民,要拜也是民拜官,哪有官拜民,颠倒,颠倒了。”
“老师兄这话就见外了,我的师父与您的师父是同参,咱们是实打实的师兄弟。我这次来松江以前,师父他老人家还说过,他那一辈的同参,就只剩了这两位。我这次到松江,特意要拜望师叔他老人家的,不知道老人家身体可好?”
“还好,还好,吃的下睡的香,每天还能打一路拳头,身体着实不坏。有话坐下说,坐下说。”
赵冠侯朝跟随自己上来的高升使个眼色,高升将怀里抱的包裹递过来,赵冠侯笑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老师兄笑纳。”
“这话可不敢说,曹四爷来时,已经送了很多礼物,怎么还可以再收。”
“一宗归一宗,这几件小东西不值钱,老师兄喜欢就好。还有这根手杖,也是送给师兄的。”
沈保升身旁的弟子打开礼盒,只见里面有十二支吕宋雪茄,一看即知,乃是租界里洋人抽的上等货。另一个礼盒里,放的则是一只镶嵌了珍珠的金表,第三只礼盒里,乃是一根人参。
赵冠侯介绍道:“这金表是文宗在世时用的,这人参亦是供品,前两年兄弟在东三省的时候得来,特来孝敬师兄。至于这根手杖,师兄请看。”
赵冠侯拿起手杖为沈保升演示,这手杖表面上看与普通司的克一样,实际里面暗藏机关,藏有一支短枪。扳机就在抓手附近,上膛之后即可发射,乃是一件极好用的防身利器,又是暗算他人的武器。
沈保升既吃江湖饭,对于这件利器自是喜欢的很,更重要的是,这四件礼物不但珍贵亦见心意,显然对方拿自己当做了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朋友,并非是泛泛之交。
若说之前那一礼,让沈保升觉得赵冠侯会做人的话,此时这四件礼物,就让他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就拿一件文宗遗物,不管他沈老大有多大面子,多少手段,也万难拿到手,这份人情,他是没法不认的。
他对于赵冠侯的路子也略知一二,知道对方的关系,可以通到华比银行里,那位有钱的美丽寡妇那。那寡妇在租界工部局也大有面子,未必非要买自己的帐不可。如果对方不跟自己联系,就这么住到租界里,漕帮也未必有胆子,去找他的麻烦。
现在送这么重的礼,并非是求于己,纯粹是按照江湖规矩,行客拜坐客。彼此之间以漕帮弟子门槛里的规矩相交,不涉及官府势力,官身品级。自己若是还不知道进退,把好朋友变成冤家,那就不配吃这碗江湖饭了。
二次起身,接过礼物,沈保升回头朝自己的徒弟嘱咐几句,便又问道:“老师弟,你这次到松江,可曾选好住的地方?”
“小弟带了家眷来的,大家在山东待的没意思,就到松江来转转。住的地方,选在了礼查饭店,听说那里还不错。”
“那里,确实还不错,在租界里么,好地方。那里有的吃,有的赌,可是有一桩,没的花酒喝。今天你刚刚下船,老师兄要为你接风,今晚上这一顿,我来安排。到了六点钟,我派车子去接你。”
“那就要感谢师兄的招待了,小弟对松江人地两生,一切都仰仗师兄。”
“没二话,你在松江,就如同在家里一样,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沈某为你办。”
松江的白相人讲究闲话一句,他这句话一说,实际就是承担了赵家家属在松江的安全责任。出了任何闪失,他都要负责。
两人喝了一阵茶,赵冠侯起身告辞去安排家眷,沈保升也自去安排晚上的接风。赵冠侯这次全家出行,就连邹秀荣也一起到了松江,礼查饭店这里,即使不算他带来的一哨护兵,也包了足足三层楼才算安排下。
等进了房间,简森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一见他来,立刻迈步上前,两人热烈拥抱在了一起。赛金花在一边咳嗽几声“你们两个注意一点,这里还有外人,好歹要讲一点体面。”
赵冠侯一笑“二姐,我可没把你当成外人。”
赛金花一挺胸脯“你这么说,是把二姐当成内人了?那感情可好,二姐这回可是着实跟着简森太太发了笔大财,身家丰厚的很,要是进你的门啊,保证能带一大笔银子”
赵冠侯这次到松江,固然是有玉山之事为引子,他借着离开山东的当口,要引出所有够胆子跟他作对的人,再行处置。
可是单纯为此,他也没必要真的远到松江,到这边的最大原因,还是简森发给他的电报。他们在松江的投资,遇到了一个十分要紧的挑战,铁勒道胜银行董事长,要和简森进行资本对赌。
这次的对赌规模庞大,在赵冠侯面前,其金额,足以令华比银行受到重创,甚至有破产危险。而华比银行,与赵冠侯休戚相关,是以简森也不敢自作主张,非得把赵冠侯请来,现场主持。
对赌双方,一为华比银行,另一面则为铁勒的道胜银行,对赌的目标是兰格志股票的走势,而对赌所涉及的资金,则是三百万阿尔比昂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