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已经不是你的了!”女太爷乐道。
她眯缝起英气的双眸,评价说:“耳如竹棱,颈如鹅脖,四腿修长,色如纯毯,果然是匹好马。”
说完她就来挽马缰,被刘启一把推开。
那太爷还笑眯眯着,回头又打量他,叫阿凤的少女却上去一把拉住刘启,低声说:“别乱说,她生气了会杀人的!”
刘启看向秦汾,他却在搀扶中连头也不回。
刘启不由一阵灰心,心想:天下的东西都是天子的,他自然想给谁就给谁。
他一点一点地松手,却看到“笨笨”明亮的眼睛,便一把又挽回来,大声地说:“不过是露宿而已,你们投宿你们的,我露宿去!”
那樊英花那双奇特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这双眼睛却让她远离柔美,多出一种锐利的光芒,慢吞吞地说:“这小子有点意思。”
“小姐,他不是有意顶撞你的!”阿凤连忙替刘启乞饶。
刘启却一声不吭,看住那太爷,他也弄不清是太爷还是小姐,这位叫小凤的姐姐叫她小姐,反正他不打算兑现秦汾的许诺。他别过自己的马头,“噌”地上去,拉扬马匹,扬长而去。
樊英花抢身一避,却差点被扬起的马蹄打中脸。
她黑着脸,呀呀地怒叫,转身看门边还有马,拉过一个上去就追。阿凤大叫,却被自己的嫂嫂拖回家去。
“笨笨”脚力奇快,踏山路如履平地,不时穿身跳崖,振鬣长嘶,不一会就甩了樊英花。刘启一路浑浑噩噩,情绪很差,看着“笨笨”的头,第一次埋怨它的神骏,心想:你要是丑一点,矮一点,甚至瘸条腿多好。我不但不会嫌弃你,也不会再怕人抢你去。天色渐暗,他在山间穿行,浑然没有方向,也不想有什么方向,只是又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好的东西却是人人要抢得,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是不是他们该要得。长生天是不允许这样的,它告诉我们,只有流血流汗得来的才是自己的。我一定要人们都知道它老人家的意思,他们怎么会卑劣地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
不一会,他赌气地想:他轻易就把我的东西许诺给别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他生他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是他的阿爸阿妈。想到这里,他终觉有些不妥,立刻把阿爸阿妈改为兄弟。
山阴更暗。
突然之间,“笨笨”长嘶一声,扬蹄高立,刘启回过神一看,不由一头冷汗,原来这里是一处断崖,晚色中看不清有多深。
他愣愣地立在这高崖上,突然听到马蹄声,便回头,却看到一枝火把。他静静地看,最终看到的是樊英花。
“我看你行的方向就知道,你会被尽忠崖挡住的。”樊英花策马上前,得意洋洋地说,但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声音挺清脆,话调儿却简短深沉。
刘启回头借着火光看,山崖如断,怪石突兀于崖壁。
他一刹那间被什么在头上打了一棍子一样愣住,反问:“尽忠崖?”
“是的,尽忠崖!”樊英花说。
“它怎么会叫尽忠崖?”刘启冷汗直流,心说:这是长生天来提醒我的吗?我因自己的马而置忠义于不顾?一念之间去做人人痛恨的奸臣?!
“西定末年,猛族南侵。我家祖上樊无及受命危难,被猛人所迫,来此绝地。猛狗进逼,他背上幼帝,投身此崖。所以,人们都叫它尽忠崖。后来,皇帝亲自到这里吊祭,并赐以此名,封爵我祖!”
樊英花淡淡地说,随机她又问:“你是不是心有所感?”
刘启承认,点点头,下了马,流着眼泪,低声说:“我知道了!从此这匹马就是你的了。”说完,他丢了手中的马,一步一步回头走。“笨笨”追他,却被他拒过。他一阵的难受,回头伸出两只手臂摇晃,向樊英花高歌祝福:
“在那堇色的世界上
你荡起的一溜烟尘
就像浩淼的天空下升起了长长的彩虹
你跑到哪里
那里就留下芳名你让谁骑乘他就能百战百胜
你像是主人家里万世不朽的金果,
你像是英雄身边永远牢固的银橙,
你的骑士长生不老
你的蓄群繁衍无尽
跨上你背上的主人呦,
永远幸福安康!”
他带着苦涩的微笑,欢快地跳,让自己声音响跃在山涧。
樊英花奇怪地看着他,却以为他逃不掉了,以此求饶,便倨傲地说:“好啦!你的主人正在等你的,你骑上它,先回去再说。”
“不!我有两条腿。我可以走回去的!”刘启说。
说完后,他倔强地上路,边走边给骑马跟过来的樊英花说:“它有许多坏毛病。即使它不听话,你也可以慢慢地给它说,不然,它的主人会很--”说到这里,刘启打住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它的主人了,即使如何地难过,也碍不得别人什么事。
“你这小厮?爱马的人,怎么会舍得用鞭子抽打自己的爱马呢?”樊英花愉悦地说,他看住刘启,突然问,“你家的主人很有钱?”
“嗯!”刘启点头。
“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樊英花又问,“对吗?”
刘启一下警觉,看看樊英花,说:“当然不是,他还能是皇帝吗?”
樊英花怪异地一笑,解释说:“我听他许诺你千匹万匹,以为只有皇帝才敢这么开口说话!”
刘启心中一动,收买说:“我多给你钱财,你不要要我的马好吗?我家还算富裕,我日后还会勤勉挣钱。将来我会去从军,十年,大概十年能封侯,身外之物,那是可以给你多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