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丁蓉噗哧笑了出来,道:“先生怎么如此局促沉默?莫非蓉儿还像老虎一样可怕不成?”话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宋君鸿小时曾有过伏虎罗汉的外号,自己的脸上立时反而先红了起来。
好在宋君鸿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依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丁小姐说笑了。”
丁蓉站起身来,踱步到另一扇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幽幽的说道:“记得小时先生给我们教书时旁征博引,举止洒脱;给我们讲的那些个会存人影的小盒子、会喷气自己奔跑的铁皮车等稀奇的故事时更是滔滔不绝,怎么今日却变的如此讷言了呢?”宋君鸿也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只好清了清喉咙彻底打破沉寂,“前几日君鸿冠礼时,得蒙丁小姐抚琴相助,生色不少。还未曾有机会当面致谢,望乞海涵。”
“举手小事,先生不必挂齿。能参与先生成年人之礼,亦是蓉儿此生一大幸事。”丁蓉像是下了莫大决心般,开口问道:“谢不谢的不用再说了。先生,蓉儿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丁小姐请言,若能效劳,在下必当尽力。”宋君鸿拱了拱手:“不敢当丁小姐一个求字。”
“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丁小姐了,好吗?我也不叫你先生,和杏儿一样叫你君鸿。”丁蓉幽幽的说着:“你我自幼相识,本不该如此生份。扒摛河边读书时你还敢直呼蓉儿的姓名,如今小姐、小姐的叫着,礼数十足,人却越来越冷、越来越远了,反不如小时侯那般真挈自然。”
“在下只是不敢孟浪行事,以致毁损小姐清誉。”宋君鸿也是感慨了一句,人长大之后,的确是顾及越来越多,不及孩童身份时纯真无邪。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记得小时侯君鸿与我们姐妹分讲这篇诗经之郑风中的将仲子一篇时,曾感慨先秦时民风之奔放诚实多为后世礼教所抹杀。又言道‘人之知礼知耻,所以别于禽兽。但不可因礼而困情,宜诚勇而叙真意,不然世间不知几多姑娘枉思春、几多仲子叹别离。’并且教导我们姐妹以‘自由恋爱’四字,当时真可谓是振聋发聩!”
说道这里,丁蓉又低低的叹息道:“小时的君鸿能不畏世俗权贵,落拓自然,却不想如今也会困于‘人言可畏’四个字。”
虽是叹息,但却隐隐然有几分激将之意。
宋君鸿正色道:“丁小姐此言差矣。‘自由恋爱’的确是我教给你们的婚恋观念,我也一直希望天下有情儿女都能自由、大胆的去恋爱。但这个自由应该是两个人的自由,同时也应该是两个人的互相理解与尊重。同样,真诚、质朴之风,在下直到现在也是极为提倡的。崇礼、但不能因礼教而困真情,君鸿也依旧敢于人前倡言。只是小时你我都是天真烂漫,无邪无猜,所以真呼姓名亦无不可。但现在你我已经长大成年人,相同的一件事,在不同的时侯做出来代表的意义已是不同的。”他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想我们两人间显得太生分了,可蓉儿两字不是我该喊的,如果你不介意,那我就冒昧还是直呼你的姓名吧。”
宋君鸿念及两人多年一起读书的快乐时光,亦不想今日变的太生硬了。心想反正我再有两天就要离开了,不在人前喊你便是。过得几年回来,你应该早已嫁人,到时还在不在潞县亦未可知呢。
“如此甚好。”丁蓉脸上露出了笑意。“听说君鸿你要外出游学了?”
“是的,两天后就要出发。”宋君鸿心想不用问,这一定又是郑杏儿传的话。
“想不到竟是如此匆忙啊!”丁蓉心中一片黯然,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地难为情呵。
“此一去怕是要个三年五载,许是赶不及你的大婚了。”宋君鸿心想与其两人这么暧昧不清的拖着,不如索性把事情都挑明了,把话说开,也免得白白耗损人家姑娘的青春。
“怎么,君鸿也开始关心我的亲事了么?”丁蓉语气淡淡,像是不胜惆怅与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