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程江南无地自容,已经没办法面对他,尴尬地偏开了脸。
裴景轩将她的下巴拉了回来,逼着她看自己,“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想通了很多事。你那时才八岁,只是个孩子,心智并不成熟,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所以,我不再恨你,而是把全部的精力转移到了别处。在一统天下见到你,我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你的工作牌上写的名字是邬梅梅。我觉得你有意忘掉过去发生的一切,连自己的名字都改掉!”
难怪,他当时念了她的名字后,脸色会那么难看,还叫自己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以前不解的谜,此时终于解开。
“那天,我是代邬梅梅的班。”她轻声解释,其实这话,早就说过。
“我叫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是真的不想跟你见面的意思,把你开除也是出于这种想法。虽然不恨你,但当时的我并不想看到你想到不美好的过去。不过上天弄人,又老让我碰到你,碰着碰着,就爱上了。而在这个过程中,许多误会被解开,又让我有了新的发现。比如说,你的脚就是为了救我而断的,你头痛了十六年,只是为了想起我的样子,你冒着会被责罚的危险执著地想要找到我的亲人,你在平安堂里把我供起来,你参加钢琴比赛拼尽全力想得到第一名,全是为了我……太多了。程江南,这样的你,想不爱上都难啊。”
程江南对上了他的眼,他眼里全是温柔,她把手放在了他的膝上:“其实就算你什么也不说,我也想明白了,你是不会报复我的。”
“为什么?”裴景轩感兴趣地问。
她垂了眸:“因为你是裴景轩,以你的智商,要报复我又何必把我放在自己身边看着心烦?又何须假装温柔,何必花时间帮我做那么多事,为我解决那么多麻烦?你完全可以设另一个陷阱,轻轻松松,毫不费力,把我整到生不如死。你肯在我身上花时间,花心思,绝对不是想报复,而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她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分析得透透彻彻。
“其实真正让我无法释怀的是,你不肯告诉我,你就是景哥哥!”
这话,惹得裴景轩暗了眼眸。
“其实最开始,我并没有隐瞒的想法,也曾和你谈到过这件事,但你的反应让我担心。我怕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表露出来,你真的会做出傻事来,便只能继续保密。”
原来是这样!
是她太迟钝,他表露出了这么多,她却什么都没看出来。甚至在他说愿意做景哥哥的替身时,都仅仅只是惊讶。
“后来,我一直努力想让你忘掉景哥哥这件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始终无法做到,便只能通过王金全告诉你,我还活着,活得很好。”
的确活得很好,很优秀。
程江南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他手上,“你不该瞒我的,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自责。你的手是因为我而断的,我应该承担责任。”
裴景轩颇为无奈地去抚她的发:“就是因为怕你过度自责,让自己日子不好过,所以才不敢说出来。江南,有时放过自己就等于放过别人,你这样执著下去,我该如何是好?”
他的一翻话把程江南说得愣在了当场。从小父母双亡,奶奶没有文化,婶婶霸道,叔叔慈软,她身边一直缺少能帮忙指明方向的人。遇到事,便只能自己面对,自己解决。她以为这样做才是符合道德准绳的,却从没想过,有时道德也会害人。
眼前的裴景轩满面疲色,这期间,自己给他找了多少麻烦?
“对不起。”
她真心道歉,觉得亏欠他太多太多。
裴景轩将她拉了过去,缩在怀里:“其实,你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的。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反倒是我,欠了你很多。十六年前因为担心中途出事,我没有把暗号写全,在你离开后,临时加了反回符号上去,这也造就了你乱指却正好乱中了我的结局。我的手会断跟你没关系,反而你的脚,为了救我而断,是我对不起你。”
这话并不能让程江南彻底放下包袱,“这事自然怪不了你,你有提醒过我要再去看曲谱的。而我当时给吓蒙了,却忘了这回事。”
“那便是我们两个人的错,谁也怨不得谁。”
裴景轩的总结让程江南无话可说,只将头倾在了他肩头,去抚他的右手,“好在你现在混得这么好。”
“也好在你能再次出现,再次成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低头,去吻她的脸庞。面前这个女人,他爱得快要疯狂了。
所有的误会都解除,过往也都摊开,两个人都觉得轻松,轻松过后,觉得感情更深厚了。
“景哥哥。”程江南低低呼着,闭闭眼,仿佛那个漂亮的男孩又站在了眼前,朝她温和地笑。
裴景轩轻轻应,从来没有哪一刻,在听到“景哥哥”这三个字时,会这么开心。
程江南眯着眼在他怀里窝了一阵子,探出头来看他,“你当时怎么会认出我来?”这是另一个未解之谜。八岁到二十四岁,跨度不是一般地长,自己的样子早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