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承,因为宋晓静还有顾景莲的缘故,顾泽凯恨不得直接把他灭口,他应该不会傻到暴露自己让顾泽凯灭他。况且顾泽凯是害死韩承母亲的帮凶。即使他性子飘忽,平时也时常对她冷言冷语,但依照韩承孝顺他母亲的程度,他绝对不会和顾泽凯同流合污。
路子遇,他会么?虽然她发现了他出轨的事情,但路子遇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况且他和顾氏一向没有任何交集。和顾景桓倒是认识,但是点头之交值当他出卖自己最爱的人的最好闺蜜么?值得他将心爱之人费尽心血开创出的局面彻底毁掉么?答案自然是不值得。
江离,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他今天的表现真的堪称最完美的伪装。完美得无懈可击,连她都找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
梁子文……
会是她么?
随浅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五点四十九分。
她约了梁子文,让她六点过来。上午的事情让随氏原本的计划全部推迟,市场部、公关部、推广部全都是一片混乱,随浅想偷个清静,就让梁子文先支应着,自己躲了出来。
梁子文是在六点零一分的时候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的。
“随董,抱歉,我来晚了。”梁子文气喘吁吁地站定在随浅面前,身板笔直。因为迟到,表情还有些严肃。
她是知道随浅的,从来准时,也讨厌不准时的人。随浅认为不准时是另外一种没诚信的表现,跟在她身边久了,梁子文也是从来守时。
“没事儿。坐。”随浅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夕阳西斜,对面的座位只剩下之前阳光的一阵暖意,却感觉不到任何刺眼和炙热。是个舒服又温暖的位置。
见随浅意态慵懒,梁子文忐忑的心安了不少。
她乖乖地坐下,听随浅问,“你来随氏,多少年了?”
“从大学毕业就来了。到今年为止,十五年了。”
“大学毕业之后就来了啊。”随浅呢喃着,她端详着梁子文,接近四十岁的女人,保养得宜,一身精致的西装透露出她的精干练达。
“十五年,升到了首席总裁秘书。时间刚刚好。”
梁子文不知道随浅这两句话意味是什么,但想起上午发生的事,两者相连,她的眼中立即浮现出惊惧慌乱和无辜的神色,“随董,今天上午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我不可能把随氏出卖给顾氏的。我,我没有理由啊。我能从孤儿走到今天,全靠随氏的栽培和重用。况且我现在又是总裁秘书,我犯不上把APP卖给顾氏的。”
见随浅不言不语,对她的话也无动于衷。
梁子文这次急了,她急忙道,“随董,您可以随意调查我,停我的职也可以,调查我的财务信息也可以,我全部都配合。只是请您一定不要冤枉我啊。真的不是我。您知道的,对吧?真的不是我。”
接近四十岁的人,往常沉稳从容,现在却红着眼睛差点哭出来。
只因为,随浅那一双淡漠冰冷的眼。
忽然,那双眼破冰消融,融成了一轮暖阳。
“梁秘书,你这是干什么,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随浅笑了,笑得比平时和暖。
“那随董您……”
“我叫你来,只是觉得你这两天太辛苦了,请你吃个饭,这里的煲仔饭还不错。吃完了回家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随浅淡淡地答。
梁子文吃了饭以后,离开了。她吃得战战兢兢,五分钟不到,一碗饭连滋味儿都没吃出来,就狼吞虎咽一样划拉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逃似地跑了。
随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发笑,至于的么,她也不吃人。
殊不知,外人眼中的随浅,却真的是比老虎还恐怕的存在。因为她总是披着低调无害的外衣,却会在你得意忘形企图对付她的时候先给你致命一击,让你彻底失去所有信仰。只剩下大写的懵逼。
七点钟,随浅的对坐,又来了一个人。
江离。
“你怎么来了?”随浅表情丝毫不见惊讶,却又“惊讶”地问。
“问了梁秘书,说你应该在这里。”
服务生走过来,江离点了一杯摩卡,等摩卡上来,江离也开口了,“上午的事情基本都压下来了。只是下次如果再发布,恐怕APP里面需要做些调整。”
“怎么调整?”随浅换了个姿势窝着,意态仍旧慵懒。
“外观和布局设计需要重新做了。现在外人都知道顾氏APP是什么样子了,我们再原样照搬,消费者会弄混。”江离道。
“可以,你去办吧。”随浅想了想,温和地道。
“我思来想去,觉得今天上午的事情有些不对劲。顾泽凯怎么会那么恰好有我们的APP?要说他们也恰好在这个时候研发出了和我们一模一样的APP,那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就是有人泄密。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会是谁。”江离皱着眉头思索着。
“我也毫无头绪。”随浅耸耸肩,实话实说。
“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不泄密,可如果说泄密的理由,我真的想不出。”江离摇摇头,随后似是想到什么,他苦笑一声,摊摊手,“我盘算了一下,结果发现这几个人里,看起来嫌疑最大的竟然是我。”
“那么是你么?”随浅抿了口咖啡,一派悠闲,那感觉好像俩人在聊新上映的电影好不好看。
“不是。”江离毫不躲闪地回应,“那天我就说过,随氏和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看着随氏资金链断裂,江氏又帮不上什么大忙,我们两个谁都清楚,如果APP发布再失败,那将会使随氏受到致命一击。到时候江氏也会元气大伤,彻底沦落。就算我为了江氏能有棵好乘凉的大树,我也不可能选择顾氏。这么多年,江氏都和随氏交好,和顾氏关系不过泛泛。如果让顾氏得到了江氏的股份,顾泽凯恐怕会直接吞并江氏,让江氏彻底不复存在。”
江离给随浅分析着不可能是他的原因。随浅认真地听着,脑袋里却又开了小差。
梁子文说不是她,江离说不是他,那么还剩下韩承、路子遇和少清。会是他们三个里的一个么?
江离的话,她又能不能相信呢?
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和你说假话,你自己还能记得,真话怎么说么?
随浅看着对面江离一张一合的薄唇,脑袋里蹦出了这样的想法——或许真话就是假话,假话就是真话吧。
就好像如果你倒立过来看这个世界,世界在你眼里都是反的。然而你在别人的眼里,也是反的。
“浅浅,你相信我么?”见随浅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江离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相信你。”随浅缓缓地答,随带着还露出了一个抚慰似的微笑,安慰江离。
“时间不早了,你回吧。我还想再做一会儿。”随浅赶人。
她现在只想要清静。
“咖啡对睡眠不好,你也别喝了。”江离关切地看了她一眼,拎着外套走了。
对面的座位又空下来,连带着随浅的心也空了。
只是没空上两秒,路子遇给她打来了电话。
“子遇。”随浅语气平和。
“丹丹睡了,我才有空给你打个电话。”路子遇道,“丹丹今天精神状态也很好,就是听说了上午的事情,然后骂了顾泽凯和顾景桓一下午。说顾景桓为什么不帮你,还坐在那儿看戏。我以后可千万不能惹丹丹生气,我怕他把我骂得我回家连我妈都不认识。”路子遇半开玩笑着夸张地笑道。
提起盛丹的时候,语气中还有浓浓的宠溺。
而随浅听说了盛丹下午一直在骂顾景桓的时候,鼻头忽然就是一酸。一整天都麻痹的神经,在这一刻有了复苏的迹象。
她懂她。
“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随浅问。
“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的,但是考虑到我之前的劣迹……”路子遇说到这儿尴尬地顿了顿,转了话头,“不是我。”
“嗯。”
“行了,我把意思传达到了。信不信就是你的事情了。”
“这阵子辛苦你了,好好休息。”随浅说。
“用不着谢我。回头多给我们丹丹几天年假就行了。”
“妥。”随浅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路子遇挂了电话,随浅脸上的笑意消弭不见。
还剩下韩承和少清。
随浅只觉得,重重的迷雾拨开之后,却还是重重迷雾。仿佛那个“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说……”的故事,无限循环,没有尽头。
半晌,随浅主动给韩承拨了电话过去。